“但是現在,經過這一切,那個在飯店裏為你夾牛肉的男孩也長大了。”
“嶽翎。”飛機頭輕輕喚道。
“我回來隻是為了告訴你,無論將來你和李學琛之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我始終都會站在你的身邊,累了、苦了、無路可退了,隻要你願意,稍稍回一下頭,就一定能看見我依然站在原地,張開臂膀等著你。”
“飛機頭,別這樣,我求你不要這樣……”
飛機頭彎腰攤開掌心,接住嶽翎眼角無意間跌落的水滴。
“別哭。”他托住她的臉,用拇指拭去繼續下滑的熱淚。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許你掉一滴眼淚,哪怕是為了我。”
嶽翎無法自已地飛奔而去,迅速地消失在小巷盡頭。
飛機頭矗立在霓虹閃爍的街角,強忍著目睹她被黑暗瞬間吞噬的苦澀。
嶽翎看見李學琛一個人斜倚在門口的路燈下等她,她沒有馬上走過去,而是躲在暗處癡癡地窺望。
他如此急迫、局促地守在那裏,若不是偶爾吸吸凍僵的鼻子,很難讓人不產生雕像般的錯覺。他又抬頭往遠處張望了,嶽翎已經數不清那是一分鍾裏的第幾次,她想,他們分開的那段日子,他又經曆過多少次這樣孤獨的等待呢?
嶽翎赫然醒悟到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她和李學琛之間,無論是形影不離還是相隔甚遠,那道與生俱來不可逾越的屏障注定將成為彼此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如同被命運硬生生撕裂的胎記,原本是完整的一塊,現在卻封存於兩個不同的人身上,再也不能融為一體了。
那一刻,嶽翎第一次體會到自己正背負著虛無的苦難,而李學琛肩頭的遠比她更沉重、更煞人……她開始懷疑這樣的愛是否有意義?可是,無論怎樣懷疑著、抗拒著,她仍然不能放棄和他在一起,因為她知道,那種離棄後終極的悲哀比起相愛的苦難,更接近死亡的臨界點,於是,她隻好再次順著黑暗的繩索,一步步向他靠近。
李學琛捂熱的雙手即刻落到嶽翎迎麵而來,冰涼的臉龐上。
終於等到她了,他安心地深吸一口氣,唇角隨著逐漸暖和的手感洋溢起淳樸的微笑。
嶽翎掏出手帕替李學琛抹去就快要凝固的鼻涕,然後,同樣用雙手捧住他的臉。
兩人就這麼默默佇立在城市中最寒冷最潮濕的一角,徐徐地溫暖著對方,一些難以描述的心事就這麼緩緩地流淌開來了。
是夜,李學琛床鋪輾轉反側的吱呀聲從閣樓上傳下來。
嶽翎同樣睡不著,於是打起手電爬上樓梯。
“哥,我冷,想和你一起睡。”
李學琛把她拉上來,騰出熱乎的那邊,把身體挪到地鋪的另一頭。
嶽翎靜悄悄地鑽進來,李學琛隔著棉衣都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很冰,但是依舊背對著,紋絲不動。
他知道該如何給她取暖,可又覺得那不合適。
過了一會兒,他意識到嶽翎正悄悄地偎過來,跟著腰間就被一隻細手柔柔勒住了。
此時,嶽翎的身體已經完全貼住了李學琛的後背。
李學琛的心跳驟然加速,他不敢動,甚至連頭也開始昏沌了。
“我不想離開這裏。”嶽翎說。
“我知道,可政府要拆,沒辦法。”
“……”
“李學琛,我該拿他怎麼辦呢?”
李學琛明白她所指是誰。
倘若換作別人,李學琛會毫不猶豫地替她作出決定,可那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唯一的好朋友。
“你開始喜歡他了麼?”
“為什麼這麼說?”
“以前你從來不會問我這種問題。”
嶽翎緘默地歎氣,李學琛的腦袋更混沌了,她的語氣好像一個正在失戀的人。
“或許,總有一天,我會和他在一起,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等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就隻有他了。”
“他是和你最近的人,所以,也是我唯一的選擇。”
李學琛不知道她為何要說這些,每到這種時刻,李學琛就覺得特別脆弱,仿佛自己一貫的堅強是完全依附在嶽翎身上的,一旦她動搖了,他的意誌也會跟著搖搖欲墜。
“我是不會離開你的,這個,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可你不能總這麼生活下去。”
“我覺得挺好。”
“房子拆了沒關係,我們可以再租,隻要在一起,沒有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李學琛,有些問題不是你我……”
“嶽翎!”
他抓住她的手指,她竟然想縮回去,可又仿佛正激動著。
“和我在一起,你幸福麼?”
她果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