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立刻將他包圍起來。
難道他錯了?從頭到尾全錯了?
李學琛突然失去了自信,他不敢再靠近半步,或是強迫她再站到麵前,他隻有踉蹌地後退,退到離她最遠最遠,零的位置上。
背後的腳步聲,讓嶽翎怦然心悸。
他要走了麼?如果她再不回頭,他就要永遠回到先前遙不可及的位置上,即便她再怎麼孤苦伶仃,再怎麼受盡委屈,也永遠不想知道了麼?
可是,她能回頭麼?可以回頭麼?
如果回頭看見的隻是陡峭的懸崖和地獄的烈火,他也願意和她在一起麼?
“李學琛!”嶽翎轉身叫他。
他停下來了,終於停下來不走了。
嶽翎跟上去,腳步落在離球鞋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
李學琛靜靜地等待她的回答,就像等待一場生死判決,很快,他就聽見背後寂靜的空氣裏傳來一陣壓抑到不能再壓抑,嗚咽般的喘息,接著,便是吸鼻涕的聲音。
嶽翎伸出食指,一下一下,重重地點著李學琛寬厚的背脊,李學琛的上身跟著一下一下,前後搖晃。
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拋開所有的雜念,緊緊地貼上去,將滾燙的淚水全部灑在他身上,讓他這輩子怎麼洗也洗不幹淨,但是,她沒有。
她隻是用手指不停地戳點他的後背,抽著鼻水對他說:
“你別走,我說,你別走了。”
李學琛鼻子一酸,眼淚跟著跌落下來。
他轉身,沒看嶽翎花貓似的臉,而是直接將她的頭按在胸口上。
“我們相愛吧,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她什麼也沒聽見,隻是一直一直、不停地掉著眼淚。
嶽翎想:既然這樣,隻有一起淹沒了。
飛機頭始終沒有找到嶽翎。
現在,連李學琛也失去了消息,這對兄妹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而且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蒸發的。
飛機頭沒因任何事怨恨過李學琛,即便是知道了他和嶽翎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這次,卻是個例外。
短短幾個月,到處奔走尋找嶽翎不說,來自顧家接二連三的疲勞轟炸幾乎要把他撕成兩半。
如今,他是真的一無所知,因此再也不用為他圓謊來拖延時間,雖然顧丹已經放棄追問李學琛的下落,可是,她日漸萎靡的狀態讓飛機頭難以入眠。
這算什麼呢?飛機頭沒想到李學琛是怯懦又沒勇氣承擔責任的人。
“還是走吧,時間會讓你淡忘一切。”飛機頭勸顧丹,於是不久,顧丹就獨自一人去了美國。
其實,他也想回家了,沒有李學琛和嶽翎的這裏沒意思透了,也許此時此刻,他們就躲在上海某個不知名的弄堂裏,靜悄悄地等著他也說不定。
飛機頭坐在仙蹤林裏胡亂思考著這些問題。
他在等阮菁,自從顧丹走後,阮菁就更寂寞了,整日無精打采的,今天不曉得為什麼突然要他翹班出來約會,說是有要緊的事要和他商量。
眼看就要過年了,飛機頭琢磨著是不是該跟她提提回家的事。
“等很久啦?”
阮菁一屁股坐下來,把飛機頭嚇了一跳。
“大小姐,我還在試用階段呐,一天到晚請假,要是被老板炒魷魚……”
本來想再囉嗦幾句,可是阮菁的雙眼紅紅腫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眼睛怎麼了?被人打啦?”
“沒有啊。”她嗬嗬傻笑。
“哭過?”飛機頭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誰敢欺負我的女人?”
“你少惡心!”阮菁揮手點飲料,下意識地把眼光避開。
“什麼事那麼急?前兩天CALL你也不接電話,又跑去哪裏混了?”
飛機頭發現阮菁臉上藏著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傷感,好像眼看著別人偷走了心愛的東西,而自己卻又無力挽留似地悲哀著。
她不說話,用吸管一圈一圈攪拌杯子裏的冰塊,叮叮噹噹難聽得要命。
飛機頭這才發覺她大冬天地竟然點了一杯冷飲,這丫頭絕對有心事,於是,不再和她開玩笑,很嚴肅地握住了那隻不停旋轉的手背。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呢?”
冰塊在暖氣的包圍下溶解得很快,阮菁濕漉漉的手從飛機頭的指間滑落,她拿起桌上的紙巾默默地擦拭。
“飛機頭,你回去吧!”
“真是心有靈犀,我剛才還在思想鬥爭要不要和你商量這件事你就先講出來了,怎麼?你終於準備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