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看到熟悉的一切時,心中的恍惚沒有了,腦海的掙紮也沒有了。
“呼…”
再次呼吸這純淨的空氣,我真想回去找我的老夥計好好聊聊這一年所經曆的種種。
“十九師叔!!!”
艾琳喊著我的名字跑了過來,距我三尺遠時停了下來,用一副無法相信的眼神盯著我:“師叔,你…你是有多久沒整理行頭了?”
“嗯?”
“難道你聞不出身上那股酸臭味?”
“……”
艾琳還是這般古靈精怪,我以為她最接受不了的是我的不辭而別,殊不知再次相見時為之詬病的竟是我的體味。
也是,這一路上風餐露宿,蓬亂的頭發,被汗液浸泡過的衣衫,走過山水之隔的鞋子……
“十九師叔,你見到那個…請帖上的人啦?”
我點點頭,又搖頭否定了。
“?”
“她很好,我看到了。”
艾琳先是一愣,隨後八卦地問道:“難道你就沒…”
“沒什麼?”我反問她:“心就和果實一般,從青澀到成熟,不僅僅是個頭在變化,還有它們所承載的東西。”
艾琳看到我神神叨叨的模樣吐著舌頭嘀咕道:“一個人出去玩了一圈,回來怎麼還是這麼神經兮兮的?”
我輕拍下她的額頭,也沒再多說什麼,朝著孫一仙的龍鳳嶺緩緩徐行。
“回來了?”
當我麵帶倦容站在孫一仙麵前時,才知道當初他給我的答案是那樣的準確。
“嗯,回來了。”
“見到想見的人了?”
“嗯,見到了。”
我端起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濃茶,茶水入喉才明白自己為何對這類苦澀有著特殊的情有獨鍾。
“一仙,我好像有點懂你說的一些話了。”
“哈?”孫一仙笑著告訴我:“我一直想,她逃跑前一夜在策劃著什麼?”
“她可能會想著,自己會遇到一個真正懂自己、疼愛自己的人,也有可能會認為自己會有一個仗劍走天涯的奇跡人生,但有一點:我是她人生的路人甲。”
“然後,我開始了漫長的旅行。遇到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也遇到了很多讓我心有所觸的事……”
“所幸的是,遇到了那個時候的你。那個一身戾氣、靠血腥味掩蓋恐懼的你,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才明白旅行對我而言的意義。”
我累了,趴在桌上用手背的寒意刺激著我不能閉眼。
短暫的停歇之後,我便向孫一仙辭行了。我好想回到老夥計那兒,把這段日子的經曆講給它聽,然後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給自己一個答案。
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尚不知,他還是老樣子:邋遢的模樣,頭依靠在鋤頭上哼著小曲兒。
我向他報以微笑,他眯著眼露出個微笑,之後便繼續哼唱那不知名的小曲兒。
越來越近,我幾乎能聽到某個老夥計沉悶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之間,整個天地都有些肅冷。
“這麼久沒回來了,你可不能怪我。”
我推開被塵土欺負了一年的木門,看著屋內的模樣,心中竟多了絲愧疚。
“我也沒想到,”我突然自嘲道:“本想著寫封信就好,卻鬼使神差地踏上了一條旅途。”
“別怪我啊,老夥計。”
屋外吹進來一陣寒風,逼得我關上了門。我找來一塊抹布,用水浸濕後開始收拾著屋內。
“你不會想到的,”我略帶神秘地說道:“有人會因為一雙襪子,就看不起所有的人。”
“也有人居然和我一樣,因為畏懼選擇而哭鼻子。”
“哦…對!好多人都覺得,我該瘋狂一次,哪怕隻是不作停歇地跑到何洛依麵前說上一句:祝你幸福。”
說到此處我竟然苦笑了起來,卻又不知苦從何來。
“沒有人做錯,隻有我知道:我是拒絕那樣做的。”
的確,每當有人建議我該以怎樣的姿態出現在何洛依麵前時,我都會考慮他們的意見,但我都拒絕了。
“這一路上,發生了好多有趣的事,而且外麵的世道更亂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好累…”
剛剛收拾好的床榻再次被我弄亂,清冷的空氣刺激著我的每一寸肌膚,歸家的我卸下了最後的防備。
……
屋外,細雪飛舞,轉眼間,又是一個年。
天地間,最屬時光無情,卻又最屬時間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