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在早晨七點半鍾準時離去。
"不管我個人遇到多大的麻煩,我都沒有理由耽誤公司的正事"他對姚江河說。
姚江河把他送到宿舍門口,一直看到他騎上摩托一溜煙遠去,才悵然而歸。
李新那顯出蒼老跡象的背影,始終在他腦子裏晃來晃去。
他坐在破舊的藤椅上,頭腦異常清醒。比往天睡上十個小時還要清醒。他把李新的故事從頭到尾地回想了一遍.並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聞教授的故事來。
他所思考的問題,自然不像李新那麼偏狹,那麼膚淺,這一方麵因為他身處其外,另一方麵,他畢竟接受了絕大部分人無法接受的高等教育,對許多問題的看法,自有其深刻的一麵。
事實上,與李新有牽連的兩個女人-一譚A弦和張衣--都是無辜的,都是可憐的,值得同情的。雖然兩個人的表現形式大相徑庭,但是,她們內心深沉的悲哀是一致的。
張衣自不必說,她嫁了一個丈夫,有理由要求丈夫忠於自己,忠於家庭,她的悲劇在於對丈夫行為的隱忍!外象上看,她是寬容,按李新的說法,是"有涵養",但這種涵養,隻能對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才生效,否則就隻能是縱容!
但是,譚A弦又有什麼錯呢?她是一個女人,同樣有理由要求有一個家,一個能給她安全給她溫暖的家!她一開始找李新,就是看重一個"情"字的,而不是社會上的那種風流女子,這樣,她就更有理由把建立家的責任讓李新擔當起來了。然而,她的悲劇比起張衣來,應該是更為深刻的。她在自己的要求達成之前,作了別人的情婦!她以為通過這個途徑可以最終滿足自己的願望,但是,這不但踐踏了她作為少女的人格和自尊,也讓她的願望幾乎成了泡影。
她實在是太不了解男人了!在男人的心目中.一個女人隻有最終保住自己的靈與肉,才有她們的尊嚴;否則,她們就大大地貶值了。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作了別人情婦的女人,最終會有好結果呢?
這當中唯一錯了的,是李新!
李新欺騙了兩個女人。
當然,用"欺騙"一詞,可能重了一些.因為在事情的開始階段,李新的的確確可能是出於真心。但是,他沒有把自己的行為和自己將為此而擔當的責任聯係起來,其實質就是欺騙了。從道德的角度說,兩個女人都是道德的,李新卻不。
這麼反反複複地評判一回。姚江河就不得不聯係到自身了。
雖然是夏日的清晨,他卻打了一個寒戰。 李新的那些思想,不正在自己的頭腦裏潛滋暗長嗎?李新的好些不道德的行為,不是很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嗎?而且,確切地說,已經部分地發生了。 依照明月留在被子上的曲線畫出的裸體像,不就是極不道德的行為麼?
姚江河拉出抽屜,決心把那裸體畫毀掉。
畫不見了!
姚江河汗如雨下。
他仔細回憶,確信自己是把畫放在抽屜裏的。而且,那畫還折疊了一下,將背麵露在了外麵,他也有清晰的印象。可是,抽屜裏卻沒有畫的影兒!
姚江河立即從藤椅上站起來,翻箱倒櫃地亂找,不但把抽屜完全翻了個兒,書桌上,書架上,地板上,甚至亂糟糟的床上,床底,都找了個遍。
還是不見!
到哪裏去了呢?
他突然想起昨晚夏兄來過。
要是夏兄拿走了那幅畫,事情反倒好辦一些,找他索回來就是了。要是被別的男生拿走,事情就糟糕透了!他們會當成笑話,四處張揚,甚至說可以將它貼出去,標明"姚江河書畫名作展"。那些飽食終日的家夥,是什麼事情也幹得出來的,雖不是出於惡意,但他們並不了解情況,這麼一來,就壞大事了。姚江河渾身發冷。
不管怎麼樣,必然先到夏兄那裏落實情況。
夏兄正在屋子裏早讀。雖是研究生,他依然保持著中學生的習慣,每天清早都起來讀書.有時在屋子裏,有時在外麵,聲音一貫放得很響。
夏兄的門留了一條縫,大概是想放一點兒新鮮空氣進屋。
姚江河推門而入。
"夏兄你好!"
夏兄頭抬了抬,眼睛卻留在書上,直到把那句話念完,才說:"江河你好。朋友走了?"
"走了。我想問你件事。"姚江河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