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一別,已是三年有餘,他漸漸地有些忘了那女子的容貌,隻記得她當初贈帕之時的那眼神,充滿著憂傷與希冀。
父母瞞著他為他說了一門親,也是京裏的達官貴人,明日便要他去見見人家。他拗不過,隻好脫下戎裝,換了一身輕便衣裳,帶著幾個隨從出了門。
很快他就見到了那家的千金小姐。
小姐雖以白色的輕紗遮麵,但行為舉止都很大方,溫柔得體,一點也不似其他京城大員家的刁蠻任性,嬌生慣養。好像,也沒想象中的那麼討厭。
略作交談之後,他甚至想:即使麵紗之下的臉龐是個醜八怪,他娶她過門也未嚐不可。
相談甚歡之時,倏爾一陣風吹,麵紗被掀起露出了那張絕美的臉龐。近乎消磨著記憶瞬間湧進了他的腦海——那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啊!
他狂喜不已,卻見那小姐態度依舊平平常常,不急不緩。他起初感到訝異,而後就釋然了:自己因為戰場受傷已經改頭換麵,時隔三年,變了容貌的自己她又怎能認得?
他當即就命隨從取來了聘禮,定了良辰吉日。
他要在娶她過門的那一天,親口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成親那天他喝了許多酒,有些是被人灌的,但更多是他自己喝的——因為高興。沒人知道他心裏有多高興,好像隻有酒能分享他的快樂。
筵席結束,賓客散盡,他跌跌撞撞地進到婚房,反手關上了門。
蒙著蓋頭的小姐不讓他挑喜帕,非讓先喝了交杯酒。他雖然有些不悅,但還是寵溺地答應了,說:好。
小姐起身去倒酒,與他一人一杯喝了。
不多時,他卻愕然看到小姐口中源源不斷地湧出黑血——是鶴頂紅!
他瘋狂的撲向地麵,將她抱在懷裏,還未開口便聽她絮絮叨叨的說那些往事,末了,她說自己不願負了當年的郎,也不願負了他。她說完,慘然一笑,問他:
你恨我嗎?
然後在他懷裏,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他看著麵前尚有餘溫的屍體,仰天怒號嘶吼著,卻無法流出一滴眼淚來——他體內如同有一頭困獸在掙紮。
他還沒告訴她,他是愛她的。
他還沒告訴她,他打那麼多勝仗都是因為她。
他還沒告訴她,什麼加官進爵的他通通都不在乎。
他還沒告訴她,他敢違抗皇命也不願放棄想她。
他還沒告訴她,我就是你的郎啊!
他抱起她,在她耳邊囈語,整整一宿。
到了天明,就在蠟燭的蠟淚滴盡的時候,他吻著吸吮著她冰冷的薄唇,將嘴角殘存的黑色血液也吞了下去。
後來,前來打掃房間的仆役和丫鬟們在新房中看到了兩具齊齊倒在地上的屍體。
再後來,不遠處的山上,多了兩座新墳。
一段姻緣,便止於此。
這段故事看完,幽羽已漸漸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得抬不起來了,便又返回床上,蓋了被子,繼續蒙頭大睡。
恍惚中他仿佛見到了一位一身戎裝的青年,似曾相識的眉眼……
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