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神獸的瞳孔中冒出藍光,在地麵上急速地旋轉著,藍光越來越強,最後合八為一,從八個正方體的獨立櫃子變成了一個八邊形的桃木盒,然而這個盒子依舊是巨大的,一人高三人寬。男子蹲下,將螭吻鎖頭重新安回櫃子上,鎖好。神獸瞳孔中藍光即滅,與此同時,盒子縮小到隻有巴掌大。男子捧著盒子起身,又從懷裏掏出一把木質的三環鑰匙,再次開鎖。這精致的小桃木匣子就像一朵花一樣,八個花瓣吱吱呀呀地綻開後,露出了裏邊的物件。那物件兒冒著冷氣和寒光,甚至都在那男子的臉上騰起了一道冰霜,然而他似乎並沒有察覺一般仍舊捧著匣子細細地端詳著,眼神中,癡迷,不舍,留戀,睫毛上掛著的不知是淚珠還是騰起來又融化了的霧氣凝成的水滴。他就那麼站著,仿佛一座冰雪雕像。一動不動的,全神貫注著盯著匣子。
倏爾,他動了。伸手探進匣子裏,從裏邊取出一樣東西,隨手把匣子一扔撂在地上,眨眨眼睛,抖落了睫毛上的一顆晶瑩的水珠,正巧砸在匣子上,碎裂開來,地上的匣子瞬間被一層薄薄的白色冰霜覆蓋。他也不理,就自顧自拿著東西,又走回床邊,壓在枕下,睡了。
而他枕下的東西,在黑暗之中泛著白中帶青的光芒,隱隱約約的。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他猛然驚醒,第一件事就是翻身查看枕下——那是一根簪子,是女人頭上戴的東西。他捧著它,握在手心裏,放在胸口上,就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這簪子對他來說有特別的意義——這簪子的主人是他,又不是他。
這一切都是命,都是緣,都是老天給他開的玩笑。現在她早已或轉世輪回,或灰飛煙滅,早已不知魂居何處,身無定所。然而隻留他一個人,還記得那些前塵往事,還在這世間苦苦尋覓。殊不知,即使覓得她又有何用?她已不是她,他已不是他,隻有自己還苦苦執著,抓著那根簪子不肯放手,獨自悲歎,孽緣,孽緣。
夢中時常相逢,自己與她千般萬般糾葛,愛恨情仇生生死死許下承諾,人妖殊途,從她起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自己與天下道士都成為仇人。這不共戴天之仇尚不得報,卻又有誰知造化弄人,他自己也成了道士。前生與今世,難道要他自刎嗎?
他不願再多想,也不願再多問,隻是拿著那支簪子翻來覆去的看,輕聲呢喃,細細摩挲,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她尚存的氣息,尋求到一絲安慰。
碧玉簪頭的魚鰓骨和鰣鱗剪成的精細花鈿一閃一閃,簪身細長溫潤,清涼通透,珍珠穿墜,瑪瑙吊底,珊瑚琳琅。
他看夠了,把那簪子貼在臉上,輕柔地喚著她的名字:“水嫣。”
數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