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華燈初上,教學樓內一片燈火通明——用這個詞來形容可能有些過分,但臨近考試大家的學習勁頭都比平時大了許多,在教室裏埋頭苦讀奮筆疾書,翻頁聲、筆尖與紙張摩擦產生的沙沙聲不絕於耳,卻並不吵,大家都是輕輕的,偶爾起身接水,腳步也是輕輕的,有另一種意義上的安靜。
有些累了,艾雨想轉轉脖子休息一下頸部,就在她低頭——抬頭——左扭——右扭的過程中,無意中瞥見一個剛接完水進來的女生,有點怪怪的,好像……哪裏不對勁。
職業的敏感令艾雨不由得盯著那女生看,一步,兩步,三步……她眼神空洞,緩緩的走著,用腳尖。像一枚僵硬的提線木偶。
這幅模樣,不是丟了魂,就是被鬼附身了。
艾雨轉頭看向幽羽,發現他的目光也緊追著那女生不放,於是她輕咳一聲,見幽羽的目光轉向自己,她便輕動嘴唇:下次她出去,我們跟上。幽羽搖頭:不行,我們得盡快把她弄出去。時間一長怕又會生出什麼亂子來。艾雨一想,也是哦,好吧好吧,那我去把她帶出來,你先去外邊等。幽羽點頭。
艾雨起身走向那女生,幽羽也裝作接水手裏拿了個空杯子往外走,一邊側目看她,誰知餘光掃過卻突然,發現座無虛席的教室中有另一個人正有意無意的也往女生身邊靠近。越接近速度很快,並搶在艾雨前麵先一步將女生帶離了座位,向門口走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幽羽愣了一下,然後立即恢複理智示意艾雨跟上。
那人將女生帶至學校樹林附近,確定四周沒有人後,從身上掏出一張空黃符,基地盤腿打坐,雙手合掌放在胸前開始念咒,幽羽細聽,好像是《般若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然後指尖金光乍現,射出一道光,隻見那女生被金光射中後並無太大反應,倒是地上的符紙隱隱的冒出紅光,那紅光閃閃爍爍大有飄忽不定之感,如風中搖曳的燭火,夜幕中詭異極了。
許久,那紅光倏然燦燦的亮了一下,緊接著那女生仿佛什麼回到了身體一般僵直著身子渾身戰栗,然後瞬間癱軟在地。
與此同時,那人仿佛筋疲力竭一般扶著身旁的樹想站起來卻好像很困難,又一個趔趄跌坐回地上,微微的歎氣。
艾雨一看:“哎呀我們去幫他吧。”話音還沒落人已經先衝了出去。幽羽已經來不及阻止,隻得快步跟上。那人警覺地看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了來的兩個人,低問:“你們是誰?怎麼在這?”幽羽剛跑過來,定了定神:“我們沒有惡意,隻是看到她魂不附體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又頓了頓,:“這,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那人沉吟半晌,好像攢足了所有力氣一般問道:“你們……二位是魂豹?”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我叫侯欣妤。”然後——暈了過去。“小心!”艾雨趕忙伸手去扶住那人卻在無意間碰掉了他的黑色鴨舌帽,一頭烏黑的秀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原來不是“他”,而是“她”!是夜色太濃跑出來的時候又沒看清,才會一直誤認作是男生。
震驚不已的艾雨費了好半天勁兒才強迫自己恢複正常,正想回頭責怪幽羽見死不救卻發現他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張符,與其說看倒不如說是研究,艾雨很奇怪:“你目不轉睛的在看什麼?”
幽羽不說話,隻是將符紙遞給她,艾雨接過細細端詳,不由輕輕“呀”了一聲。紙上有一團密麻麻如蚯蚓般縱橫交錯蜿蜒纏繞的血痕,無起始端,卻在終了的部分炸出一個血花。
幽幽飄來一陣清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二位是遇上什麼麻煩事了嗎?”
是陸誌棟,還有血蝶妖姐妹。簡單寒暄過後幽羽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如此這般詳述了一遍,希望見多識廣的曇仙能指點一二。他聽完後又看了符,笑道:“這就是了。她是用佛家的經文咒語刺破了失魂者的手指,其血滴下在這符上,以此為載體繪成招魂路,又稱‘佛路’。”
在一旁照料的艾雨突然發現陸誌棟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不自然,便問道:“怎麼了嗎?”陸誌棟便恢複往昔笑容:“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有聽人講過幫人做佛路的人會有七天左右昏迷不醒,不飲不食,隻借天地氣以恢複自身施法所損耗的元氣,你們要好好照顧她才是。”
幽羽點頭:“我們會的。”
陸誌棟笑道:“那便好。我再送你一件東西。”語畢,長袖一揮,白光過後一枚小小的白曇花吊墜躺在陸誌棟掌心:“這玉曇花你收好,你需要我時便向其中注入你的靈能,我感應到自會趕來幫你。我且告辭了。”
“多謝。”
走出不遠,陸一行三人回頭看了看樹下,旋即一陣清風卷起,在沉沉夜幕中隱沒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