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人義的車久久插不進車流,他急得滴了幾滴尿。等他進入車流,那輛乳白色轎車已經不見。前方有很多的十字路口,往十字路口左右兩側行走還有十字路口。有多少個十字路口就有乳白色轎車的多少種行走路線。人義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他隻能像一隻迷路的蝴蝶亂竄。在路上他遇上了很多輛乳白色轎車,但它們的屁股上都沒有貼那個號碼。同時它們也一次次地吞噬掉人義的信心。人義在經過了第十個十字路口後,把車開到三環路上。
在三環路上人義的車速慢多了,到最後他把車停到休閑花園。人義懶洋洋地坐在一張石椅上,環視陽光下慢步或坐著的人們。當他的目光搖向大街時,那輛從他視野裏逃脫的乳白色小車再次出現。人義大聲叫喊車牌號碼,但乳白色小車根本不理會地向前滑去。人義跳下台階,鑽進小車。而那輛乳白色小車在前方停下,一個女孩跳下來。從人義的方向看過去是逆光,女孩像黑白報紙上勾白邊的烏黑圖片。她是誰?人義熄掉剛開啟的發動機,跳下車望著向他的方向走來的女孩。
女孩向人義招手,人義想她一定是自己的一個熟人。人義也向她招手。女孩就飛奔過來。近身一看,女孩是佟月。佟月撲到人義的懷裏,捶打人義的胸膛,說你為什麼不找我?這麼多天了,你為什麼不找我?人義將佟月抱起,說我一直在休閑花園等你。佟月說,騙子,你是個大騙子。她聲音輕柔情意綿綿。
人義抱著佟月行走了二三十米,進入休閑花園的腹地。到達一張一對戀人剛剛離開的石椅旁,人義坐下來,並想把佟月擱到身邊坐下。佟月扭動身子說,不,我要你一直抱著。一群鴿子向他們飛來,稍作停留,又飛走了。人義的嘴唇貼在佟月的耳朵上輕語,說你要結婚?要和遠達公司的人結婚?佟月說,也算是吧。人義說這話怎麼解釋?佟月閉上雙眼,默默無語。人義說,你和誰結婚我不反對,但你要和遠達公司的人結婚我是有想法的。你知道遠達奪走了我們百分之十的份額,還到我們門前示威。佟月說,我不嫁給他了,想嫁給你。人義說,這不大現實。佟月說,所以我說過隻有嫁給他。人義說,他是誰?遠達的老總?佟月說,他當然有來頭,今生今世我佟月嫁不了人義,至少也要嫁一個與人義不分上下的男人。人義說,世上和我不分上下的男人多如牛毛,為什麼非得嫁給遠達的人?遠達是暢通的敵人,你不能敵我不分。佟月說,人有時候是沒有選擇的。人義說,你也是我們的敵人了。人義把她擱到石椅上。
佟月說,我真想痛哭一場,可我的眼淚像深層的地下水抽不上來,欲哭無淚是痛苦中的痛苦。
人義極目遠方,花園盡頭仍是高層建築。站在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你都無法把目光送到很遠的地方。人義承認佟月是他的需要,但這種需要很大程度上隻是肉體上的。佟月剛才的話如果從萌子甚至是石蔭的口中說出,人義會激動更可能衝破傳西圍在他周圍的籬笆,走進萌子或石蔭為他打開的大門。可是佟月不是萌子或石蔭。男男女女一輩子都在擦身而過。
遠達的突然崛起與暢通的猛然潰敗與佟月有否關聯?人義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就是給人義三個腦袋他也不會把佟月與事故的發生聯係起來。現在憑借明麗的陽光人義卻突然想到並決定要好好想一想。具體說來,人義在回憶他與佟月交往的細節,換句說法就是人義在回想他是否無意中把暢通的秘密透給了佟月。而佟月是遠達派出的一個美女間諜。但思來想去人義也想不明白,就算他透露了商業秘密,可佟月畢竟不是行家,她又怎麼能理解透徹?
佟月摸摸人義的下巴,說你的下巴很性感,摸著它心裏暢快無比。人義將她摸他下巴的手拿開,說我的下巴不是給敵人摸的。佟月說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你要分清楚。我不是你的敵人,盡管我將來會享受你的敵人的好處,但我是你永遠的朋友。佟月的手躲過人義,又勇敢地衝到人義的下巴上。她的手微微有些涼,就像當下陽光下的空氣。但她的手卻充滿了柔情蜜意。不一會兒人義的下巴就適應了佟月稍有些涼的手,爽氣隨著她的撫摸而在心裏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