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上奏疏下詔褒封 隱桐廬霞觴祝壽
詞曰:
記當年,住西湖,各遇娉婷。互贈瑤章,顧盼多情。須待玉堂金馬,才配絕世傾城。 喜知音,望桐廬,攜手偕行。欣羨丹砂,服食長生。縱有金魚紫綬,何如卸壑埋名。 右調《金人捧玉盤》
卻說崔公與眾人飲醉而寢,次日早起,崔公暗與李夫人商議道:“我們一門完聚,皆出於二位賢侄之力,我今意欲央煩元爾湛、任季良作伐,把玉英、玉瑞配與申、荀二生,即日完了姻事,未審夫人以為可否?”李夫人聞說,欣然色喜道:“深悔曩歲西湖,不曾招贅二生。今喜二生俱已成名,正所謂家快婿,何不可之有。”崔公意決,遂與元爾湛、任季良商議,當日成親。元、任二人即通知二生。二生聞言,暗暗歡喜。荀生就進入內廳,向著崔公說道:“深感老伯不棄寒微,故使侄輩東床袒腹。侄輩不勝歡喜。但隻是國賊未除,侄又班師在即。據著愚意,欲與申兄同往臨安,連名劾奏賈似道,老伯隨後也上一本,備說賈似道拔付弱兵,江臣失朝不赴,以致寡不敵眾,喪師害將,有誤國家大事。侄料想這本一上,聖明必有定奪,那時從容議親,未為晚也。”崔公大喜道:“賢侄所言,深為有理。
”遂喚申生進來,把綺若所言,述了一遍。“未知賢侄你心下若何?”申生道:“忠義之心,人皆有之。小侄豈有獨讓荀兄專美。”三人議定,遂收拾停當。到了次日下船,不則一日,遂到了武林。恰值賈似道為惡多端,已被言官彈論,皇上累詔切責。賈似道惟恐禍及,隻得上疏,願親督將士,往救襄陽去了。荀生知了這個消息,便與崔公計議,連夜草成疏章,次日早朝上奏。那疏內大意:首言掃清巨寇,或撫或剿,俱已處置停當;中間備說賈似道奸邪誤國,陷害忠良,並以崔公帶入;末後便把任季良薦舉,說他解甲投降,剿賊有功,武藝高強,可充將帥之任。不多時,隻見聖旨賜下,把荀文加升三級,崔信仍授龍圖閣學士,任季良除為忠義郎,其餘有功將佐,賞齎有差。眾人受了封賞,同向午門拜謝聖恩。事畢,崔公便與申起龍、荀綺若俱往西湖園內,收葺亭軒。李夫人與二位小姐,依舊在園住下。崔公就叫人擇吉〔日〕,命二生與二女成親。
卻說呂時芳,探知崔公已複原職,備下一副禮物,十分豐盛,央著族兄呂源,同了呂肇章,直到臨安致賀,並議行聘日期。崔公著人回複道:“老爺偶有正事,不便相見,若說姻親,大小姐近已許下新狀元申爺了,承貺厚儀,一概返璧。”呂肇章造門數次,請求一見,崔公終不肯見。呂肇章竟受了一場沒趣,悶悶而去。過了兩日,已是吉期,元爾湛、任季良做了媒約,喚齊儐相,整備花燭之筵。申起龍、荀綺若冠帶巍峨,玉英、玉瑞鳳冠霞帔,打扮得好像天仙玉女一般。大吹大擂,兩對夫妻同拜了天地,又拜了崔公與李夫人,又各各交拜。拜畢,然後迎入洞房。申生房在後堂左邊,荀生房在後堂右邊。各各坐床撒帳,合巹飲酒。真個是才子佳人,一雙兩好。而錦帳風流佳話,自不待言矣。
次日,任季良為著鄂州軍士謀反,奉詔領兵出征。元爾湛要往金壇,二人各各起身辭別,二生置酒餞行,送出園扉。隻見崔公驟馬而回,麵容失色。申、荀二生見了,從容詢問,崔公道:“適才報至,說賈似道戰敗於丁家洲,襄陽已破。那些元兵,順流而下,攻城奪邑,勢如破竹。眼見得國家大事已去,怎生得好。”二生道:“賈似道既已戰敗,還是陣亡,還是逃往別處?朝中大臣,有什麼議論?”崔公道:“朝中大臣聞賈似道戰敗,反而上疏,說他專權欺君,賣國召兵,當置於典刑。聖上覽疏,猶豫不決。眾言官又上疏,論賈似道罪惡多端,毒國害民,作速梟首,以伸國法。聖上見奏疏疊至,皆言賈似道罪惡難容,遂下詔放賈似道於猶州,籍其家。”二生聽了,歎道:“似道不誅,國法何在乎。”又過了數日,崔公自朝中回,對二生道:“今早報至,說賈似道放置猶州,一路被監押官鄭虎臣窘辱備至,及行至漳州木綿巷,已被鄭虎臣所殺了。
”二生道:“國賊被誅,少慰神人之憤。怎奈王室如毀,吾輩將來,尚不知作何結果。”正在共談時事,忽報謝翱來拜。二生急忙整衣出迎,延進坐定。彼此敘了寒暄,謝翱道:“自向釣台一別,瞬息二年,恭喜二位台兄,名魁金榜,入贅喬門。使晚弟殊為仰羨。但今朝政日非,外寇不息。賈似道既敗於襄陽,江臣又殂於漢口。主少國危,災眚屢見,不知二位台兄將來出處?或掛梅福之冠,或羨常山之舌。請為晚弟備細言之。”申生道:“昨日妻父退朝,談及襄陽已破,使弟為國興悲,豈能裁以去就。”荀生道:“弟雖酷慕知情之風,然既食君祿,怎能忍然便去。設或事勢必危,當采西山之薇耳。”謝翱道:“晚弟診觀天象,中原帝星不明。當此民心已離,國事已去,二位台兄,官居翰苑,乃是閑散之職,縱使謝事而歸,未為不忠也。釣台左首,富春山下,弟有茅屋二十餘間,盡可棲足,可不攜細君,浩然長往。洋洋澗水,足以供吾輩嘯歌之樂也。請自尊裁,毋貽伊戚。”二俯首沉吟,徐徐答道:“容與妻父商之,再當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