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六和探頭探腦瞧著內道:“肖媽媽,我去罷。”那肖花嘴把手扯住道:“我的老爺,你恁性急,待我慢慢的來。”複轉身向羅氏道:“我的娘,你還是怎樣主意,索性一句回報出來。老身老實說,當官沒甚話說,不過不該領人來貨賣。拚得一拶,那些贓物不要怪我卸在你身上,老身且去,應捕總甲來時,不要又埋怨我不救你。”轉身將走,羅氏一手扯住道:“你且慢著,再思量一個長法。”肖花嘴道:“有甚長法,若與他相處,有三件好處。那三件:
不說,不歇,不鱉。別人央我尋他,不知怎的柱奉承我,我如今現現成成送了與你,你倒做作起來。”羅氏跌腳道:“肖媽媽你老人家枉活了一把年紀,說的話一句也不中聽。譬如我如今與他好了,朝夕往來,鄰裏豈不知道。那時當官受辱,不如我如今私下尋死。”肖花嘴道:“做一個人好歹隻說死,好死不如惡活,一個人死得幾遭?我又請問你,目下之急將如之何。”
羅氏道:“我想婦人再醮,雖非節婦之所為,然較之偷情養漢,則彼高多。如今他既要我,又在此軟妝頭上,叫他急急蓄發起來,明媒說合去嫁了他,此乃權宜之法。舍此我寧死不為。”肖花嘴道:“你說得好自在話,如今火在眉毛上滾,等得還俗起來,再消停幾年,這事可不冷落了,他肯受你的騙麼?”羅氏道:“肖媽媽,任你怎的說上天去,要在這間屋裏,嫁著一個光頭,斷斷乎不允的。”
肖花嘴道:“我有個道理,這位老爺有個相知朋友,姓掛名香,生得唇紅齒白,標致非凡,叫他出名,待這位老爺養起頭發,再作區處。如今叫他速尋房一所,與此處隔遠,明日早起送禮過來,成此一段奇緣,卻不兩全其美。”羅氏不開一言。肖花嘴道:“是了是了。快拿那枝簪子與他。”羅氏取出擲還。花嘴拿了簪子向六和道其所言,同去了。
不說羅氏怨恨。且說肖花嘴次早叫一個青衣拿了拜匣,內中兩疋緞頭,八兩禮銀,徑送與羅氏,羅氏並不看覷,隻是哭泣。怎當這肖花嘴強媒硬保的,打發來人。少頃六和雇了一起人夫,七手八腳,也不由羅氏做主,搬的搬,抬的抬,霎時間把羅氏箱籠什物都移到王家兜,僻靜一個所在,與土地廟相近,牆門內一家姓馮的合住。那六和借些家夥,並羅氏床帳銅錫器皿,鋪設的花紅柳綠,接了間壁馮家的娘子,陪伴親人。
須臾天晚。燈籠火把已簇擁一乘花轎到常家門首,可憐那羅氏並無半個親戚在旁,就有一二個,都隔遠,急促不能就來。身不由主,隻得出門上轎而去。正是:
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
瞬息間,羅氏轎子進門,見燈燭輝煌,滿堂也有客人。肖媽媽攙扶,見一個後生,頭帶巾幘,身穿色衣,同拜了天地祖宗。燒紙畢,登樓同坐床撒帳,吃合巹杯畢,新郎自下樓陪人飲喜酒去了。隻見一位女娘過來,與羅氏見禮,肖花嘴三人同坐,飲酒一回。隻見酒闌筵散,女娘歸家,隻肖花嘴在側道:“羅娘你安置了罷。”就喚道:“瓊花你服侍娘睡。”
於是瓊花鋪了床被,先自走開。羅氏無奈,隻得和衣強睡。見有人坐在床上,驚得手腳酥軟。揭開帳子,羅氏開眼一瞧,見一帶巾的,隻道是新郎來了,心中稍覺放寬。隻見那人捧住了臉接唇,須根刺麵,才知是和尚進來,心中澳恨。不覺簌簌的淚流滿麵,料此時要守貞節也沒用處。任和尚扯下褲子,將雞巴塞將進去,著實聳疊一番。那羅氏就是死屄一般,一毫情興也無,唯聞得哽哽咽咽,悲泣不止。
那和尚自覺沒趣,草草完事,爬下來揩抹紙上,以手嗅嗅道:“啐!我隻道是一件奇貨,原來是個白鯗幹,何苦用這片心機弄得兩不爽利。”見天色微明,早起身出門去了。那桂香方上樓來,與羅氏道:“你還睡哩!”於是挨身進被,摟著羅氏求歡,羅氏道:“你且慢著,我正要問你。你是何等樣人?那和尚是你甚人?你可說個明白。我與你既拜了花燭,你是我的夫主了,嫁雞怎不逐雞飛。”那桂香道:“我父母雙亡,兄弟鮮有,隻得倚仗和尚棲身。然而非我本意,你若不棄寒微,情願與你終身偕處,但不知你心下如何?”
羅氏道:“我看你一表非俗,料非終於貧賤者,為甚同這和尚陷害人家婦女?你說得明白,我與你成親。”桂香道:“幹我甚事。這都是他們姑娘侄兒兩人,設成圈套,央我來做召屁大老的。”羅氏道:“媽媽是他姑娘麼?這樣說起來,你一發不是了。我與你既拜花燭,是你的妻子了,焉有妻子又事和尚之理。若借名害人,助紂為惡,亦非你後生所做。”
羅氏說到傷心,不覺嗚咽哭將起來。桂香捧往羅氏的臉道:“我的心肝,你既肯視我為夫,我焉敢忘你恩義。隻是你既落了他網,不能一時跳出。若有別樣念頭,不要說起和尚,那肖花嘴好不利害,又不知做出何等計較來。我二人且同心合意,覷個機會,跳出虎坑,才是正理。若有虛言,神明作證。”羅氏道:“你若此心,我且捱幾時再作道理。”於是兩人情投意合,摟將攏來。正是:
枕設寶花,被翻紅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