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幹樹枝,往履帶前麵扔樹枝!原木,再來點兒原木!”
坦克的後輪帶動履帶,在泥漿裏打著轉兒,一下子把溝裏的淤泥甩得到處都是。發動機傳出巨大的轟鳴,坦克後麵冒出一陣藍色的煙霧。那幫古猿在別斯科夫的催逼之下,個個貼近了坦克兩邊的泥溝裏,使勁兒把那大鐵家夥往外推。娜嘉跟阿斯庫爾德一人手裏握著一根竿子,把幹樹枝往履帶底下捅著。但坦克車下麵的淤泥好像深不見底,輪子狂轉了半天還是隻見淤泥四濺,車身還是紋絲不動。
天上下著小雨,把頭一年長成的蘆葦澆成了一片淤泥,但小樹叢已經開始泛綠。蘆葦塘裏3次刮起了白色的旋風,我朝著來風的地方也連開了3槍。不知道打中沒有,也不知道到底那裏隻有一隻蛇怪,還是好幾隻。
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把這幫古猿趕到這塊雨水泡發了的草地上幹力氣活兒,那是另外的故事了。為了讓它們賣力幹活,我們幾個君王得把渾身上下的惡毒勁兒全調動起來。我們的權威就此不再有效了--人類的始祖顯然需要和藹上帝的主宰,它們對我們幾個咬牙瞪眼,這讓別斯科夫變本加厲,動起狠來,他揮著鞭子,大聲喊著:“往這兒放幹柴!滾開點兒,你個笨蛋!別去歇著,給我再抱柴火去!”
“你別那麼加油門!”我觀察了一下外麵車輪下的幹柴草,對著斯捷列仁嚷道。
斯捷列仁額頭上汗水流成了小河,他緊咬著牙,脖子上青筋暴露,好像他的肌肉繃得越緊,坦克就能更快從泥潭裏開出去似的。
“你-你還得教我-我呢!”
“小心,跟你說呢!往右點兒,一點一點使勁!”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十字軍’是堆破爛兒,簡直就是個鐵皮油桶。二戰時期的英國坦克全是破爛貨!一碰就爛。跟美國坦克沒法比,比德國的和我們的就更不如了。發動機上的部件什麼的一碰就飛了……”
“坦-坦克又不怕泥……”
“這家夥就怕!它什麼都怕:怕稀泥,怕沙子,怕炮彈,也怕缺心眼兒的傻瓜司機……”
斯捷列仁把這台進口裝備的說明書翻成俄語言,念得一次都沒有結巴,把變速器放到中檔,爬進了炮樓。我背朝著他,負責炮樓後半部的無線電部分。
“教-教我-開炮!”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教導了一番怎麼擺弄那幾個家夥事兒,透過往窺視口往外看了看。我覺著,坦克非但沒有動窩,還比剛才陷得更深了,好像它已經決計開始一次朝向“希望”星球地心的旅行。
“再往裏頭扔點兒原木,再扔,再扔!”
我把兩手放在操縱杆上,定了定神--要說機器挑人,那麼它最不喜歡的就是毛手毛腳的家夥操縱它了。我心裏念叨著:十字軍啊十字軍,我可不想傷你害你,連一個指頭我都不要碰你,怕你發脾氣尥蹶子,對你,我隻有輕柔,隻有嗬護,隻為了把你從這灘爛泥塘裏拉出去。對不起了,剛才我把你說成破爛貨。我是無意的,請你多多包涵啦!我心裏可不是這麼想的。你不是破爛貨,不過是太驕氣,好耍小性子而已……怎麼樣,你氣消了沒有?
“你睡著了是怎麼地?”斯捷列仁使勁兒捅了我後背一下。
“死吧你!”我狠叨叨地回了我的直接上司一句。
慢慢地,坦克車開始向上爬起來。在它的身後激起了三十條噴瀉的泥流,而那些幹草枕木全變成了泥漿,化為烏有。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四野,就連蘆葦叢裏也再沒有冒出白色的煙霧--蛇怪也再不敢露頭。我知道它並沒有死,也許隻是在養傷吧,或者正在蓄積力量,伺機反撲呢。這一點,我早就摸清了。
鐵家夥慢慢爬出了地坑,那幫人猿看見這麼個龐然大物,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連連後退,一下子跑出了二十幾步遠,然後站定了,回頭往坦克這裏張望,不時用手指著這個鐵家夥,嘴裏發出一陣“哎!”“哎!”的叫聲。它們把這家夥看做是白人上帝的保護者,或者,這個大家夥本身也是一個神?真該好好研究一下!最後,它們派出一個年輕的古猿,躡手躡腳靠近了坦克,用手指碰了碰裝甲殼板,就飛也似的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