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梯子後我才得以喘上口氣,小睡一會兒。我做了個夢,夢見一堆堆各色各樣的礦石,大浮石的裂縫裏還湧出一塊塊金色的水晶--它們是那麼沉,閃著璀璨耀眼的光。打這兒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晚上都要夢見金礦,就像一種懲罰。這跟我扯得上嘛!去克朗代克-疝鼓的,那是聯邦安全局的少校,再說,他不是早死了嗎?
“你不後悔吧?”在飛往月球的途中,斯捷列仁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似地問。
“後悔什麼?”
“你腦子裏殘留了一部分別爾什的記憶。”
“要是給我另挑個別的軀殼就好了,”我說,“憑什麼讓我提早老了5歲,啊?”
“我說記憶的事兒呐。”
“那我後的什麼悔呢?”
斯捷列仁嘿嘿冷笑了一下:
“為讓你盡快進入二次服役吧。”
“不,不是這。”我眉頭一皺。“知道嗎,瓦吉姆,別爾什的記憶是……這麼說吧,就好像看一部電影,看著實在精彩。導演是個天才,手法也挺不一般。至於編劇,說真的,他倒把事情搞砸了……”
斯捷列仁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好在現在我用不著學射擊了,”我接著說。“也許在‘希望’上用得著。他生前還有把子硬功夫,算是跟我扯平了……”
這一次,我在飛行中遠遠看見了我們地球惟一的那顆衛星。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飛往月球了,還是什麼都沒看見的話就太說不過去了。我覺得那坎坷不平的月亮表麵並不吸引人,但明暗交界的地方就精彩多了。看了一會兒,我就關了顯示器。
“怎麼,沒意思?”斯捷列仁打了個哈欠問。
“嗯。”
“我覺得挺有意思,”他說,“不知道我們會不會掉到井裏去。天平動就要結束了,我們就被送到邊界。你就要看著能量芯消失在地平線下了。”
他看上去一點兒不急。
“我們來得及嗎?”我趕緊問了一句。我可不想像流星一樣一個跟頭栽到月表的亂石叢裏去。
“應該來得及,不過不是我們,是他們。我們不過是貨物而已……”
我若不是第六次飛上宇宙梯的話,我一定得問清楚,難道我們就一點兒作用也不起?可惜我自己清楚得很:一切跟我們毫無幹係--艙室導航的小馬力發動機隻有在降落時起一個緩衝調整作用,而那僅僅是一兩秒的時間的事兒,這實際上對我們在月球的那個溝壑裏降落都不會發生影響。再說我們也沒有時間掌控梯艙的控製。把艙室的控製再轉向“格裏分”嗎?要有這個必要的話,這也用不著我們動手。
人給當成貨,又給剝奪了行動的權利,這情勢實在讓我不好受。不過,我還得學學斯捷列仁,他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吧。他的意思已經寫在了臉上:“該做的我都做,結果等著瞧。”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有點兒低三下四。
“我們太著急了,”斯捷列仁搖著腦袋說,“你看看閘口情況怎麼樣。”閘口在我的腦袋上方。我得爬上去。艙室是向一麵斜側著,剛好使我可以看見尾部的中軸。空間站處在月盤邊的位置使得它的建設者挖出一個幾乎水平的豎井,它從詹納環形山的拱坡上朝外恐怖地張望著,活像一門對準外星入侵者的炮口。
奇怪:公司什麼都需要,可它同時又十分挑剔,什麼都不要。它對火星沒興趣,對小行星沒興趣,對木星的衛星也不希罕。原則上,天梯完全可以在木衛星著陸的。月球對公司來說,不過是一個遙遠而安全的地方,這兒不能進行什麼嚴格意義上的科學試驗。每隔14個小時,整個月邊站的人員,包括指揮員,全變成了搬運工--礦石源源不斷從疝鼓運到這裏。有人穿上宇航服鑽進貓洞,從裏麵往外搬一塊塊石頭。這些石頭給拖到巨型光譜儀那兒檢驗,然後稱重、入庫。“希望”跟“格裏分”之間的聯絡還要過幾天才能建立起來,梯艙就這麼呆著,無事可做。
往回運的是氧氣罐、食品、水和藥品。有一次從疝鼓運來了一名傷員。他的肚子鼓起老高,月邊站的大夫診斷為腹膜炎,然後把這個倒黴蛋發運回了地麵。這是我惟一一次看見有人因此而逃脫了苦役的事件。就連娜嘉也搬過石頭。她還跟阿斯庫爾德到過疝鼓。當然不是為了尋礦,而是讓身體重新感覺一下雙倍重力。
幹了一段時間,我的搬運技能大有提高。
我找了個休整的空閑,跑到電腦那兒,抓緊時間看了一遍透過貓洞拍下的錄像,同時研究了一下上麵錄下的數據。一共是9個外星世界,9個星球。人類已經在其中的一個--“克朗代克”紮了根。其他的幾個星球,比如水母星,人類隔一段時間就往那兒派個短期考察隊。看來,這個水汪汪的星球惟一有益的資源就是共生蛭了。我想,一定有什麼異樣物質潛伏在這個星球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