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假如您還沒有將愛的狂喜徹底遺忘,假如您曾經體驗過愛的感情,假如在聽到初生的嬰兒的啼哭時,您曾經笑過,哪怕隻笑過一次,假如您曾感受過某種人類的情感,那我就用母親、情人、妻子以及這個世界上最神聖的情感來誠心誠意地請求您,不要將我的請求拒絕。說出您的秘密吧!您留著它又有什麼用呢?……或許讓人把一生的幸福拋棄,製造出聳人聽聞的罪惡,使人屈服於魔鬼……請您仔細地想一想,您已經上了年紀,您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就讓我的靈魂來替您承擔罪惡吧,我願意那樣做。隻要您說出您的秘密。您仔細考慮一下,您手裏掌握著一個人的幸福,不隻是我,我的兒子、孫子、曾孫都會對您感恩戴德,像對待聖物那樣對待您的恩賜……”

老婦人一言不發。

葛爾曼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該死的老太婆,我隻好逼你說了……”

說著,他將手槍從口袋裏拿出來。

伯爵夫人再次激動起來,她看到了手槍。她搖著頭,仿佛要將子彈擋住那樣將一隻手舉起來……然後,她向後倒去,沒有動靜了。

“別耍花招了,”葛爾曼將她的手抓住,說,“我再問您一次,這可是最後一次了:您到底願不願意把您那三張牌的秘密告訴我?”

伯爵夫人仍然沉默不語。葛爾曼發現她已經死了。

18××年5月7日。

一個沒有任何信仰,也沒有任何道德準則的人。

——通信

莉莎·伊萬諾夫娜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就一直坐在那裏。她身上那件參加舞會的衣服還沒脫,就沉思起來。她回家後立即打發走了困意十足、不願意服侍她的侍女,她說脫衣服這件事自己就可以做,之後惴惴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既希望葛爾曼就在她的房間裏,又希望葛爾曼不在她的房間裏。她一眼就發現他並沒有到這裏來,這使得她對阻止他們見麵的命運之神表示感謝。她坐下來,還沒有脫掉衣服就開始回憶起來。她回憶著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就讓她神魂顛倒的各種事情。此時距離她第一次在窗口看到那個年輕軍官還不到三個星期。可就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她竟然與那個人頻繁通信,並同意了他提出的與她夜間相會的請求。她知道他的姓名,隻是通過幾封由他簽名的信;她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也沒有與他交談過,在這天晚上之前,竟然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實在太奇怪了!就在當天晚上的舞會上,托姆茨基對年輕的公爵小姐寶麗娜×××的態度不滿,嫌她沒有像平時那樣與他眉來眼去,所以故意疏遠她,還邀請莉莎·伊萬諾夫娜與他跳那一直也不結束的瑪祖卡舞,用這個辦法來氣她。他老是取笑莉莎·伊萬諾夫娜喜歡工兵軍官,還說他知道很多事,那些事情遠遠多於她能夠想象到的。在他的玩笑話中,有幾句切中要害,因此莉莎·伊萬諾夫娜總是不自覺地認為自己的很多秘密被他知曉了。

“您怎麼知道這些事?您是從哪裏聽來的?”她問。

“聽您認識的一個非常出色的人說的。”托姆茨基回答說。

“非常出色的人?他是誰?”

“葛爾曼。”

莉莎·伊萬諾夫娜沉默了,但是她的手腳卻出現了很大變化,開始變得冰冷……

托姆茨基繼續說:“這個葛爾曼,簡直就像小說中的人物:他的靈魂與靡菲斯特十分相似,側麵則與拿破侖相似。我覺得他的良心起碼受到三大罪惡的重壓。您的臉色為什麼那樣蒼白?”

“我頭疼……葛爾曼對您說了什麼?他叫什麼名字?……”

“葛爾曼對他的朋友很不滿意:他說,如果換作是他,他一定不會那樣做……我甚至覺得葛爾曼在打您的主意,至少他的朋友滿懷愛意地讚美您的話語,他非常喜歡聽……”

“他在哪裏見過我?”

“誰知道呢!也許在您散步時,也許在教堂裏!也許是您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時:他會這樣做的……”

三位女士走向他們,問是否願意跳卡德裏爾舞。將莉莎·伊萬諾夫娜刺激得心裏癢癢的談話就這樣被打斷了。

×××公爵小姐被托姆茨基選為舞伴。他們多跳了一圈,又來到自己的椅子前,比平時多繞了一圈。她這樣做是為了利用這個機會向他解釋剛才的誤會。托姆茨基返回到自己的座位,莉莎·伊萬諾夫娜和葛爾曼都被他遺忘了。她希望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談話,但是瑪祖卡結束了,不一會兒,老伯爵夫人就離開了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