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廠的時候，隊部就是一個貓不抓鼠，鳥不生蛋，狐狸精暗藏的地方，廠才開不久，門口的棗樹都開始開滿白花，風一吹，綠得發亮的葉子在樹枝上閃人雙眼，已經有小棗夾雜其中了。周圍半人高的野草早就埋進了昨日的記憶，廠房周圍五米內的雜草全都被拔幹淨了，填上了水泥。
以前老人們愛東家門口坐坐，西家門口聊聊，現在全都聚集到廠房門前的老棗樹下，互相遞幾顆煙，吃點兒瓜子，看著緊閉的廠房門，聽著裏麵發出的噪音，如同聽音樂一般，一起憧憬村裏的美好未來，當然也有東家長，西家短，也不時議論一下從電視上看到的國家國際大事。
羅婆婆說這就是人氣，卞曲那丫頭是福星，聚人氣。
蒼生將蓮荷百貨的生活生產必需品拖了一些過來，方便卞曲的同時，也供應村裏人，村裏人不好意思白要，一定要付錢，於是卞曲就讓羅婆婆在家裏開了個小賣部，村裏人手裏有了活泛的錢，在買基本生活生產資料的同時，也開始嚐試著給孩子點零花錢，買點他們愛吃的東西，聽說城裏的孩子都是這麼過的，村裏的孩子也是孩子，有錢當然舍得給他們花。
羅婆婆已經聽到卞曲要帶上羅榮德出差的事，道：“好多年不出門了，出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別給咱塵裏村丟臉。”
“誒，誒，大姑侄兒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不會給咱塵裏村丟臉的。給我拿盒煙吧，黑蓮。”
“別抽那麼貴的煙，倆孩子結婚要用錢，你爸還在養老院躺著呢，自家老人，能養得起，就別麻煩別人，把老人丟給圖祥養老院不是件道德的事兒，別人跟你非親非故的，幹什麼要幫你養啊？他們願意養，是他們仁義，咱們不能不仁義，也不孝順。”
“姑，這煙呢，是我買著招待客人的，出門在外總不能吃別人的。我爹的事，侄兒記在心裏呢，等條件好了，我就去把爹接回來，以前不是條件有限嗎？”
“去吧，去吧，姑相信你，秀秀在等著你呢。”
十一點員工下班回家做飯，孩子放學回家吃午飯，老人們早就把消息傳向了家家戶戶，整個村子都知道了村長要去省城進京城出差的事兒。
崔樹苗端著碗，邊吃邊跑過來纏著卞曲問：“姐姐，城裏是什麼樣的？”
“城裏呀，比塵裏村差多了，到處都是車子、房子、人，一天到晚的吵死了，我不喜歡。”
“嘿嘿，塵裏村也很吵，雞打鳴，狗叫喚，鳥兒成天在吵吵。”崔樹苗道，他以為姐姐會說城裏特別特別好的，因為班上有同學就是從城裏來的，天天吹噓城裏好，住高樓大廈，開豪華轎車，吃世界各地的山珍海味，晚上想玩到幾點玩到幾點，城裏的燈點一晚上，比白天還漂亮。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塵裏村？”
“是啊，姐姐喜歡塵裏村。”
“那姐姐進了城一定要早點回來。”崔樹苗端著碗，三下兩下就把一碗飯合著青菜和鹹菜扒進了肚子裏，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六個袖珍雞蛋，神神秘秘地道：“姐姐，給你的，野雞蛋，我在田埂上撿的，煮熟了的，很好吃哦。”
生怕卞曲不要，那家夥抓著碗，飛快地跑了，邊跑邊說：“姐姐，我要上學了，等你回來，我上樹給你掏鳥蛋吃。”
蒼生已經做好了飯，出來找卞曲時，正好看到她手上擺著六個小野雞蛋，看著崔樹苗的背影道：“媳婦兒，我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這麼點小破孩，都開始威脅我了。”
卞曲欣欣然地領受了這種另類誇耀，道：“那是當然，姐姐我魅力四射，像紅紅太陽照四方，照到哪裏哪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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