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年,我十五歲,因為我爺家底比較殷實的緣故,我衣食無憂,天天調皮搗蛋,不好好學習,經常給我媽氣的拿著掃帚攆著我打。
我爺一看,說劉明啊,你這可不中啊,幹脆別念了,跟住我學手藝算了。
我一聽,大喜過望,我他娘的才不想天天上學了,狗屁都學不會,於是欣喜的答應了我爺,和他學手藝。
我媽本來是不同意的,後來不知道我奶怎麼勸她的,她也就不管我了,由著我去了。
從八八年一直到九一年我成年,我都一直跟我爺學唱戲,唱的自然是河南梆子,演的是生角,什麼花腔都手到擒來。
我剛滿十八歲沒幾天的時候,我爺就收到了隔壁十裏鋪的邀請,去給人唱喪去。我爺帶上了我,說我基本功紮實了,從現在開始,好好學,你以後就不愁吃飯了。
我跟著我爺去了十裏鋪,到了那邊兒的時候,人頭七都過了,準備下棺入土為安。當時正在給棺材裏的人化死人妝,我好奇,也偷偷過去瞧了幾眼,這一看差點兒沒給我嚇住。
隻見棺材裏躺的是一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臉色蒼白,披著白色長袍,戴著鳳霞冠,臉上的妝正是唱戲的那種花妝,煞是好看。
我一時間不由得看了入了迷,想到這姑娘已經死去七天了以後,我才重重的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讓自己對人家放尊重點兒。
小姑娘姓李,單名一個純字,她家人說小姑娘得了不治之症,醫不活了。隻可惜李純剛剛年滿十八,婆家都給說好了,卻遭此變故,真是令人扼腕歎息。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些人在給棺材蓋子蓋上的時候,我好想看到李純的手指頭動了一下,給我嚇出來了一身冷汗。
我趕緊揉了揉眼睛,心裏頭默念無量天尊,心裏才算舒坦了點兒。
我爺和我換上了孝服,戴著白麻布做成的孝帽,腳上是黑色的布鞋,一人手裏一個招魂幡,在天色將將暗下來的時候,帶著四個拉棺材的漢子,朝著田地裏出發了。
當時沒那多將就,找算風水的看好墓擱在哪兒,直接就把人埋了,都是在村子周圍的田地裏頭。用到誰家的地,那家人也不會多說,隻是該給人家多少錢就給人家多少錢當補償罷了。
路上我一手招魂幡,一手火把,給我爺以及抬棺材的人照路。沒有喇叭沒有嗩呐,我們一行人走在幽寂的土路上,我爺就開腔唱了,聲音渾厚悠揚:
“小鬼兒靠邊兒,莫誤了入土的路;官人兒速來,將可憐魂好生照顧。”
我感覺甚是無聊,也不敢違逆了我爺的話,隻能在路上左瞧右看。不知道為啥,我總覺得路旁有一道道的目光在盯著我們看,看的我脊背發涼,但也不敢多語。
就在這時,道路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老太太,直接讓我毛骨悚然,我爺隻是讓後麵的人停下來,開口用戲腔對著老太太唱到:“敢問,哪路神仙?”
那老太太約莫有七八十歲大了吧,佝僂著腰,拄著根拐棍,身上披著華麗的絲綢衣服,頭都沒抬,同樣用戲腔對我爺唱:“老身缺個丫鬟。”
“這位老神仙,小的也是受人托,還想叫恁讓讓。”我爺抱拳,又唱道:“忘不了恁大恩德,有大禮奉上。”
老太太聽了我爺的話,陰惻惻的笑了,過了一會兒,才回唱給我爺道:“中中中,恁可別忘了,老身在河邊兒住。”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處襲來,一時弄的我睜不開眼睛。當我勉強能視物的時候,那老太太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再看我爺,他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