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聞言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離開大殿，走向玄武門。
李淵看向兒子決絕而去的背影，他的心一下子沉入湖底。到底還是發生了，兄弟鬩牆，這種事情真的發生在了李家。李淵想起當年看著楊廣楊勇兄弟相殘，還在歎息他人。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奪嫡之爭也重現在了自己的身上。
尉遲敬德恭恭敬敬地將李淵“請”到船上，不久裴寂、蕭瑀與陳叔達等老臣，也被“請”到了龍舟之上。裴寂之前受到不少驚嚇，看到陛下之後，頓時淚流滿麵，“陛下，秦王……秦王反了。”
李淵此時已沒有淚，他心灰意冷，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語。裴寂擔憂地看向自己的好友和君主，“陛下……安好？”
“安好？”李淵苦笑了一下，“我的兩個兒子，正在互相廝殺，朕卻無力阻止。”
龍舟之上的幾位大臣麵露哀色，平日裏都是能說會道，伶牙俐齒之人，現在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豪華的龍舟緩緩劃入了湖麵中心，李淵閉目坐在船上，仿佛聽見了禁宮之中傳來陣陣馬蹄聲、喊殺聲、刀槍碰撞之聲。這聲音，如同敲打在李淵的心頭，痛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曾幾何時，李建成和李世民還是一對好兄弟。李世民年幼時，李建成也曾抱過他，領著他出去玩耍。
曾幾何時，李世民也帶著李元吉騎馬射箭，在郊外的樹林裏打獵嬉戲。
曾幾何時，他們兄弟幾個一起看著李秀寧出嫁，微笑著祝福她幸福美滿。
曾幾何時，他們兄弟幾個齊聚太原，為了開創新的朝代，一起出謀劃策，征戰沙場。
李淵想起這些，內心酸楚。他本以為在失去了李玄霸和李秀寧之後，自己再也不會白發人送黑發人。可今天，他的三個兒子正在拚殺，一役過後，又能留下幾人？
無論誰贏誰輸，李淵終將再度失去親子，再度麵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
而造成這一切，不是天意，不是仇敵，也不是李世民。而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慘劇。
“裴寂啊，都是朕的錯，朕早就該聽你的，控製秦王，不能讓他功高震主。”李淵開始反省，開始反悔，可惜事到如今，無能為力了。
“陛下……”裴寂一時間失語，他眼睜睜看著李淵，從一名小官一步步成為了開國之君，李淵做到了化家為國，然而他的家，卻散了。
“朕，不是一個好皇帝啊。”李淵知道，作為皇帝他應該態度鮮明，而不是在長子與次子之間舉棋不定。他應該為了國家，為了社稷，用雷霆手段打壓李世民，甚至殺了他。但李淵不想傷害任何一個兒子，卻反而將兩個兒子都傷害了。
“陛下，您是一名好父親。”裴寂如是說道。
李淵搖了搖頭，沒有答話，他仰頭望天，想起妻子竇清薇。清薇啊，我終究辜負了你臨終的囑托，讓他們兄弟鬩牆。你若在天有靈，看見這一幕，該如何傷心。
玄武門之變，建成元吉皆死，李淵眼角落下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