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貌似疲憊的把身子靠向椅背,他的左手扶額,修長的手指覆蓋了眼睛。
貌似陸炳懶得睜眼懶得說話。
黃花梨木的寬大卷耳長案下首,左右垂首而立著的張生笑陸乾雨可不這麼認為,盡管他倆都沒有抬頭看。
張生笑首先把頭扭向陸乾雨那邊,陸乾雨感應到張生笑的眼神也垂頭扭臉轉眼看他。
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陸乾雨一臉苦笑。
這個表情張生笑懂,有些話親父子也不好說,反而外人容易開口。
張生笑想了一下,把頭衝著陸炳所在的長案後低了下去:“都督,嚴白鴿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嚴府根本無顏麵再提親事,再說庶出之女也配不上少爺,這嚴侍郎不知天高地厚自視甚高,嚴閣老可是心知肚明的,這一頭也算是放下了。”
陸乾雨心裏揣揣看了一眼張生笑又抬眼快速的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父親,陸炳放下了手,劍眉微微皺了一下,但是眼睛卻沒有睜開,一臉的無動於衷。
這點事還不足以讓錦衣大亨陸炳煩心,陸炳本來就瞧不上嚴白鴿,別說正室就是偏房妾室陸炳都不屑一顧與她。
陸炳的煩憂在梅棋。
這個張生笑當然知道。
張生笑領了陸乾雨哀切的眼神又垂首近前一步,他的頭探進了長案上,一低眼,他看見鎮尺壓著一張便箋,他掃了一眼的同時,陸炳也睜眼把注意力落在了這張便箋上。
張生笑抬頭正對上陸炳陰翳的眼神。
“都督!嗯~”張生笑拉長了尾音躊躇半晌說:“這,這……順其自然的好!”
便箋在張生笑站立的長案這頭,陸乾雨看不到什麼,但是他看見張生笑忽然莫名其妙的表情和措辭,心裏急切,一隻眼角皺著可憐兮兮的也往便箋上探眼。
陸炳一聲輕咳,陸乾雨收回心神和脖子,眼觀鼻鼻觀心,心裏忐忑眼角餘光掃描著張生笑。
張生笑在想打哪兒插嘴比較好。
“乾雨也老大不小了。”陸炳坐直了身子,臉上一掃嚴肅,眉宇之間一副為人父的憂淒。
陸乾雨忽然心裏一咯噔,神經莫名一緊。
陸炳推開鎮尺把便箋往張生笑眼皮底下一推,張生笑加大彎腰的力度,看了好一會兒。
其實張生笑是在措辭。
“爹!乾雨不成器讓爹顏麵無光……”
“哎~”陸炳擺手看也不看陸乾雨就打斷了他的話。
張生笑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陸乾雨。
陸乾雨心感不妙,額頭見汗。
“乾雨!為父也打心眼兒裏喜歡梅棋,但是,姻緣強求不得!特別是現在這種情勢。”陸炳的歎息沒有出聲,劍眉重鎖的臉上顯現少有的慈祥。
陸乾雨明白了,汗如雨下:“爹!給梅棋,不,給我們一點時間!”
“傻孩子!這不是時間的問題!”
陸乾雨幹巴巴的半張著嘴巴,心裏一陣陣抽搐,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什麼都知道。
沈辣死了,沈辣的死無形中在他和梅棋之間構築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即使陸乾雨奮不顧身千方百計的要跨越鴻溝,但是,梅棋卻對這份感情表現出心灰意冷避而遠之。
陸乾雨常常想,也許梅棋不會恨自己,但是她不會原諒自己姓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