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爬過了子時,亮堂堂照著婆娑樹影的胡同,照著熊渝所在的院落,夜風微微,靜寂的院子裏隻有槐樹葉細微的沙沙聲。
現在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節。
本是團圓節,可嵐卻被阻擋在中秋節外。
一步之遙而已,生死立見。
明正抱著玲兒靠著廊柱埋頭,熊渝抱著可嵐跌坐台階上,中元一直張著鼻涕眼裏瀝啦的嘴巴無聲的嚎啕在熊渝身後,他的腳不停的踢著熊渝,直到沒有了力氣跌坐在熊渝旁邊,他抱著可嵐的雙腳嗚咽。
“都怨你,你幹嘛把可嵐一個人放到樹上,你沒有看見那支箭嗎?你個蠢豬!”中元連痛罵的力氣都沒有了,上氣不接下氣,好似肺管子破了。
熊渝大咧咧的坐著把頭埋在可嵐的胸前,可嵐驚懼的眼睛已經閉上了,臉色白的發青渾然沒有任何表情,一頭鬆散的烏發隨著熊渝不可抑製的顫抖而抖動如瀑。
中元的腳沒有讓他有什麼感覺。
再一次體驗撕心裂肺的感覺,活生生的體驗抓不住可嵐的恐懼,那種眼睜睜失去的恐懼讓熊渝
遲鈍和麻木,他不斷質疑知覺和感覺,一遍遍的摸索可嵐的身體,一次次清醒而後又一次次幻覺。
熊渝總是不能相信可嵐就這麼容易的死了,在自己觸手可及的一瞬間。
那個一直隱藏在心裏的大恐懼終於變成了事實!
夏芸傻愣愣的在旁邊就這樣看著熊渝,她看不見熊渝深埋的臉,她也沒聽見熊渝痛不欲生的哭,但是她知道熊渝的心要疼死了。
三個大男人癱坐在台階上,而夏芸就這麼站著,說不能說,做不能做。
夏芸也是覺得死亡這麼容易,一眨眼而已!
快的讓她不知所措,又像師父的死一樣讓她悴不及防。
梅棋出去了一趟,她是唯一一個有理智的人,熊渝和明正經曆的錐心之痛她剛剛經曆過,她感同身受,但是臉上的理智讓她看起來冷血,說到底是見慣生死的人。
月落,霜起,街麵上傳來早起的開門聲,街那頭豆腐擔子的吱呀聲上了街。
“節哀順變!”梅棋綽綽站在夏芸身旁,語氣沒有溫度和情緒,所以這句節哀順變聽著幹巴巴而且寡淡。
夏芸看不見梅棋的表情,她也不想看,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梅棋表現的鎮定,梅棋沒有交代什麼,但是夏芸知道梅棋做了什麼。
“傷心和痛苦都沒有用!”梅棋看看東方魚肚白的天,她連歎息都省了,甚至吝嗇於再多幾句撫慰的話。
熊渝的頭動了一下,他的手鬆了一下,中元忽然一把把可嵐搶了過去,中元的嗓子啞了,哭聲無比的難聽。
熊渝被中元的胳膊肘頂的晃了下,夏芸一步閃移在後麵支撐住了熊渝,熊渝看著中元抱緊了可嵐,可嵐蒼白泛青的手指拖到地上,熊渝拾起來,小心的握在手中一鬆肩背坍塌在夏芸的小腿上。
明正歪倒在廊柱上,仿佛這樣他和玲兒都舒服些。
“那個人是吳大!他不能活過今天。”熊渝出聲,他的聲音暗啞晦澀還帶著磨刀霍霍的喘息,他抬眼就看見梅棋,梅棋背光,但她看見熊渝扭曲的臉和尖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