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國內之事還輪不到爾等蠻夷來指手畫腳”國舅對拓跋浩傲慢道,隨即又開始煽風點火,“陛下,老臣以為今日如果不依照律法處置此女子,會有礙天子的威嚴,也會有損國體!陛下三思啊!”
皇帝沉吟不語,國舅的話顯然起來作用,堂堂一國之君被一個鄉野丫頭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確有損顏麵。
殿側的龍柱後麵,皇後早已離去。慕華湘秀雅的臉龐掛著淺淺的笑意,仿佛在看著一出精彩的戲折子。
忽然,慕華湘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陛下”段羽錚優雅地走了出來,跪在了蘭朝身旁,嗓音如玉石相擊,“微臣也犯了欺君之罪”
“段愛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皇帝一震,意料不及,眼色沉下去。
蘭朝先是訝然,旋即冷漠地和他保持距離,目不斜視,她不需要他的幫助,一點都不需要!
“微臣和蘭朝姑娘是舊識”段羽錚從容不迫地說道,“這一點,湘公主可以作證”
“你是說湘兒?”皇帝眸光幽幽,不由地伸手撚了撚胡須。“不錯,前段時間,微臣奉旨護送湘公主去廣源寺上香,便偶遇了當時正在寺中的蘭朝姑娘,聽聞了蘭朝姑娘的身世,湘公主十分憐憫”
“哦?果有此事?”皇帝似信非信道,段羽錚繼續從容說道,“所以微臣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不過微臣以為不值得驚擾陛下的興致,故而沒有揭破,之後,微臣被蘭朝姑娘那份聰明才智和過人膽識所折服,心中不忍,想為她保留顏麵,如此有智慧的女子也應是大宏朝的顏麵,陛下的顏麵,微臣不過是從大局著想,若陛下當真要怪罪蘭朝姑娘,那連微臣也一並治罪吧!”
群臣都覺得驚異,這樣一個小女子竟然同時和瀾國候、狀元郎、湘公主、廣源寺都有關係!這一池水可是愈發得深了啊!
隻有杜絡鳴目光古怪,深沉地打量著殿前跪著的少女,身子單薄似秋天的蝴蝶,脊背卻端直,透著常人沒有的執著堅強。
“段愛卿所言有理”不過須臾間,皇帝便換了口風,國舅心裏一緊,但也知道再說無益了,連狀元郎都不惜以自身力保她,看來是低估了這女子!
“如此胸有丘壑不輸男兒的女子的確是朕大宏朝的顏麵!嗬嗬,都起來吧,朕還不是昏君,還沒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生殺大權不過是一念之間,一言區別,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如此殘酷!蘭朝心底沒有絲毫感激,隻有一片蝕骨的寒冷!臉上卻浮現感激的笑容,柔柔地開口道,“謝陛下開恩”
“你為朕解去了一大難題,理應得到嘉賞,朕就賞你黃金白兩,既然你要報恩與瀾國候,朕就賜你封號為瑤夜縣主,以義妹之名還恩於瀾國候,你可滿意?”
“瑤夜感謝陛下恩典”蘭朝嘴角翹起,盈盈一拜,從容地接受了,起身又走向高瑾瑄,一雙秋水眸子含煙點點,波光流轉,“侯爺”
依然是少年的清冽聲音,高瑾瑄靜靜地看著她,目若深潭,蘭朝吸了口氣,跪了下來,抬頭直直地凝視他,“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起來吧”沉默半晌,溫和磁性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卻再也不像從前一般心疼地伸手拉她入懷中。
她是感謝眼前這個男子的,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尊重她,嗬護她,等待她,給予她想要的一切,隻是對不起,她利用了他!
段羽錚靜靜地看著,她帶著含義莫名的笑容走來,站定在自己麵前時,慢慢褪去了所有笑意,眼角眉梢都是冰寒,外人卻以為她是真心感謝,“多謝段大人相助,瑤夜記得這份恩情,他日定會加倍回報的!”
這話聽在別人耳朵裏都很正常,但段羽錚豈能聽不出來深意,勾唇一笑,漆黑的眼眸裏綻放出流光溢彩,“蘭朝姑娘太見外了,你我本是舊識,理應惺惺相惜,無需如此客氣”
慕華湘看不見蘭朝的臉,卻被段羽錚的笑容驚豔了,霎時心中升起嫉妒,他從未對自己這樣笑過!按捺下心緒,慕華湘轉身冷冷離去。
皇帝已離席,移駕皇後的鳳慶宮。皇帝一走,法華自然也不在久留,韓元老以身體不適為由也離了去,宴會漸漸到了尾聲。
秋夜冰涼如水,一輪皎月高掛,星子疏朗四散,踏出宮門的這一刻,蘭朝無聲地笑了。玉冠摔碎,一頭青絲隨意地散落在肩頭,眸光流轉,如波似海,唇瓣上沾染了一些酒液,清美容顏微醺出一絲桃色。夜色如墨,濃重地包圍著她,蘭朝卻泰然獨行,俏麗身姿宛如仙子,與天上那輪皎月遙遙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