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次風波,美蓮在劉家成了供著的神。她想起就起,想睡就睡,別人下地幹活,她去街上閑逛。劉書銀大氣也不敢出。劉書銀的娘恨得牙根癢,表麵上裝聾作啞,隻是在背後嘟嚕。新莊的人說,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往,把楊素英不當人看,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事做過了頭,就反過來了,這叫報應。有時,他們也說到劉書銀臉上,劉書銀不做聲,想想過去,自己做的太過。和美蓮一相比,竟想起楊素英的許多好處。
那天,我趴在牆頭上看著美蓮,就像以前看楊素英一樣。她坐在院子裏,那隻花貓就臥在她腳邊。你叫啥?她問。
我沒有回答,從牆頭上縮下去。一會,我又爬上牆頭。
你叫根根唄?美蓮又問我。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她怎麼知道我叫根根?
小子滾床,兒孫滿堂。她結婚那天,就是我給她滾的床。我要1角錢,她沒有,給我1元錢,我隻要1角,眾人笑起來。她身材和楊素英差不多,不像楊素英那樣黑,她細皮薄肉,說起話來嗓門很尖。我知道,娘和嬸子都在說她的壞話,說她時便和楊素英聯係在一起。眾人說,活都叫楊素英幹了,罪都叫楊素英受了,福都叫美蓮享了。這妮子好吃懶做,還不正經。她已成為新莊女人中的話題,我覺得她不像壞人,她對我挺和氣。有一次,隔著牆頭,她遞給我兩塊柿餅,真甜。
劉廣大想去北山請看風水的先生。家裏不平靜,他心煩,劉家的人不生男孩,他疑惑。
劉家幾個年長的聚在一起合計,各家都出錢,叫他去請。
劉廣大叫大家不要亂說。在60年代,這事屬於迷信,不能公開講。何況,四清工作隊剛走,弄不好,說倒黴就倒黴。
劉廣大帶著兩個人,用平車偷偷把風水先生拉來。
風水先生七十多歲,幹瘦,一頭白發。他裝作劉家的親戚,從屋內看到屋外,在院內轉了一圈,對劉廣大說,少的犯上,居家不和。劉廣大聽後,心裏服氣,問他怎樣破解。先生說,主房和配房不能一樣高,堂屋要比西屋高三磚。劉廣大連連叫苦,俗話說,給人不睦,勸人蓋屋,莊稼人蓋個屋,沒有三年五載的積攢,能蓋成屋。先生擺擺手,笑著說,不是叫你扒屋重蓋,在堂屋脊上壘上三磚就行。
劉廣大給風水先生說到村裏劉家的苦衷,先生在新莊走了兩遭,坐在劉廣大的院子裏,沉吟一陣說,這事也好辦也難辦,根子就是村裏的井。劉老三給他倒上一杯茶,先生說,村子東西頭各一井,中間村南有一井,這叫二郎擔山。中間的井主官,由於風水中間占了優,村東西兩邊都是些平民百姓。官正則仆安,官亂則仆憂。填了中間的井,便可無事,如不然,你們族中人家添一丁則死一人。大家麵麵相覷,剛才還隻是跟著看熱鬧,先生一講,都認為有道理。中間王家雖沒有人做過大官,但大小是個頭,多少問點事,村裏人都聽他們吆喝。東邊劉家多年沒添男的,前年,劉東家生了一個男孩,第二年,劉東就病死了。劉家的人送走風水先生,聚在一起商議填井的事。關係到劉家的繁衍、存亡,大家的心情格外沉重。商量來,商量去,都覺事情難辦。中間的井多是王家人用,隻要王家不讓步,井就填不成。再說,為了自家的事,叫人家填井,也理虧。最後,大家推薦劉書銀、劉老三兩人去找王家,兩個人商議了一陣,吃過晚飯就去找王支書。
王支書家中有客,正在喝酒,兩個人便蹲在門口等著。吸了幾袋煙,王支書出門送客看見劉書銀他倆,問,你們啥時來的,咋不進去喝兩口。
那還有喝酒的心思。劉書銀說。兩人進了屋,還沒說話,劉老三臉哭喪著臉,淚流下來。
哭什麼?王支書感到好笑。劉老三把風水先生的話前後說了一遍,王支書聽後哈哈大笑,哪裏來的風水先生,這老家夥說得還真像回事。當劉老三說到填井一事,王支書的臉板起來,這是迷信,懂嗎?村裏打井幹什麼,方便群眾。中間的井填了,跑到村頭去挑水,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自找麻煩嗎?
王立春站在門口問,什麼年代了,還相信迷信?老頭在哪,我把他捆了,送公安局去!
劉書銀兩人一看沒戲,垂頭喪氣地離開王家。
第二天一早,王立春拉著條棍在村裏罵街。王支書把劉書銀、劉老三喊來,他們知道村裏出了事。三個人一齊到了村中的井邊,您看看,王支書往井裏一指,這不是搞破壞嗎!兩人一看,井裏叫人丟進一捆秫秸,秫秸浮在水麵,水取不上來,來挑水的人在井邊罵罵咧咧。劉書銀心裏疑惑,誰幹的,他不知道。王支書,我給你保證,這事不是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