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上的衝擊波不停地向白龍灣發射過來。
林寧的壓力越來越大,但他的脾性卻變得更溫和,甚至顯得謹小慎微。
聽說孟老頭子要來,而且還帶著個智囊團,這就非同小可了。
這驚人的消息是杜一丘傳出來的,更顯得神秘。
杜一丘從小戈那裏碰壁回來,愣眼巴睜的一夜沒睡。回天有術,居然給他想出個擊敗小戈的計劃,而且有十足的把握。
他撥電話到山海特區找程鬆平,請他來白龍灣鮮蠔。順便把事情斟酌得更妥當些。沒想到姓程的一口拒絕,反而邀請他到山海去。這家夥真本事,才撤職幾天,如今竟又提升為正處長了。還不是靠孟老頭子說了一句話,提拔年青幹部嘛!他正好接上。電話裏,程鬆平還算夠朋友,透露了這麼一句:你老兄要打醒精神放響這一炮,老頭子要下來看!這確實要認真對待。
因此,這兩晚杜一丘安份守已地躲在屋裏,連香港小姐競選也不看,一心一意在做準備。他要準備一個重磅炸彈,徹底摧垮對手。
看來形勢對杜一丘非常有利。哼,隻稍稍講一下政治原則,徐見池去丹麥便給吹掉了,裏昂要辭職,林寧沉默了,張小戈不知所措,陳應中先生也想抽回資本……這說明了一個什麼樣的問題呢?應該堅持政治原則,同上頭保持一致。那天同張小戈的對話固然使他吃了一驚,這小子竟敢提出發浮動工資,目空一切!但回來後冷靜想想,又發覺人家是適應潮流,投其所好,確有一套。杜一丘找工人了解過,尤其是青年工人,都想掙多點工資,那怕再辛苦、再勞累也幹。這說明在特區工作,不但要有原則性,而且要有靈活性,要善於適應潮流。事物總有它自己的多樣性,不能強求一律。既然工人喜歡發浮動工資,為什麼不可以發呢?關鍵是這工資怎樣計算。這不過是形式同內容之間的協調罷了。為什麼不可以把上頭規定的獎金數目作為浮動工資發呢?對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不就把原則性同靈活性結合起來了嗎?杜一丘的腦瓜子忽地變得靈活了,腦細胞全都跳躍了起來,閃現出一連串的數字……他找到了自己獨有的計算方法,也列出了一個新的改革方案。
他笑了。哼,什麼發表施政演說,投票選舉、民意測驗、考試考核、工資改革……還不是從外麵搬回來的破爛貨,新鮮蘿卜皮頂個啥用!他滿有把握地對自己說:演說大會上見高低吧!
這一晚,他睡得很甜。
林寧處境困難。社會輿論對工業特區也很不利。租界,出賣主權、走私販私、藏垢納汙等等非議甚囂塵上。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辦個工業特區這樣困難。而且事情越來越複雜,簡直令人喘不過氣來。
使他焦慮的是陳應中先生的態度,倘若他老先生要抽回投資,對工業特區在香港的前景影響就嚴重了。他應該立即到香港將情況弄明白。可是,這裏亂紛紛的,實在抽不出身來。他渴望剮總理快點下來視察。副總理對他和張弓都很了解。林寧有滿肚子的話要對副總理說。唉,現在辦件事真不容易,老實說,張小戈要不是副總理照顧張弓夫婦調來這裏的話,他們早就把小戈拉下去了。不看人麵看佛麵。如今就是這個壞風氣!因此,他們就更恨林寧,罵他是老狐狸。內中關係確實是複雜微妙極了。
他登上微波站,直接同香港華商局通了電話。微波站在孤山山頂上,臨海那邊是一圈銀色鐵柵欄。門前一片空地,宛如一個寬闊的平台。從這兒往下望,整個工業特區盡收眼底。筆直的深水碼頭,塔式起重機象一隻隻長臂螳螂,成片的廠房,以及雨後春筍般的住宅群,組成了一個工業城市。他感到一陣心靈的歡慰,象在暑天喝了杯冷藏檸檬水似地舒暢痛快。眼前的一幅正在實現的宏偉藍圖的確令他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