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長短也是付了!"裏昂嗬嗬地笑了起來。
接著,他要了一瓶香檳灑,牛扒和多士。興致勃勃地吃著。小嚴向上推了推眼鏡,望著碟子裏還帶著鮮血汁的牛肉塊發愁,他害怕這鮮紅點點的肉。
裏昂拿過來,給他換了碟炸雞,說:"這是習慣、嗜好!"
大個陳給他斟了杯綠茶。他知道裏昂來了不久就喜歡上綠茶,感覺對腸胃功能育改善。"你染上中國習慣,茶骨先生!"
他點了點頭:"我喜歡中國,但不想久居。"呷了一口茶又說,"我不明白,你們的國家這樣老,這洋遲緩,青年人藏到哪兒去了!我害怕看見老態龍鍾的國家。"
"我也有同感。"小嚴說。
"應該多選些年青人才好。"裏昂說,"也許不容易,這圓形木頭!"他想起小徐出國學習遲遲未批準,深感在這裏辦好一件事很不容易。
東西方兩個國家的年青人就這樣毫無拘束地文淡,時光好象過得很快,也很有意思。彼此真實地交流了思想,了解各自的國家和民族。在裏昂心裏,中國是一個充滿著矛盾的、純潔的、而似乎在不停地變幻著的國家。有時他覺著她很年青,到處充滿生氣,有時又感歎她的衰老,邁著遲鈍的腳步;一忽兒覺得她很聰明,很先進,很有力度,一刹那又感到她竟是這樣愚昧、落後和虛弱……他感到迷惑惶然,越是這樣就越想去探究。他發覺自己在關心這個國家,因為他已經愛上了中國……
但現在,這位快活的美國人發愁了,他開始擔心自己動手安裝設備的設想能不能實現?他感到惶然。
鬱玲氣得滿臉通紅,罵道:
"這分明是給人穿小鞋。"
上頭通知,徐見池出國丹麥不批準。理由呢?沒說清楚。據內部靈通消息說因為他是臨時工。明眼人明白,這隻不過是托辭,骨子裏是小徐得罪了這些通天人物。還通知工業特區可另派人選,雲雲。工業特區的權限隻能批準出香港,到外國得由上頭批準。奇怪,小徐出國去丹麥的事,真的象杜一丘早早說過的那樣,一定得吹掉。
裏昂知道了,氣得渾身冒汗,胸窩裏那長長的汗毛濕淋淋的。他打開冰箱拎了一罐可樂,咯咯的一口氣喝光了。一抹嘴又在來回踱步。他個子高,那頭金發差點兒碰著了工棚頂的橫梁。
"我無法理解,不可理解!"他認為沒法工作下去。他所要做的一切不都是為工業特區省下安裝設備的錢,和培訓出一批技術力量嗎?為啥不批準?小徐是他親自挑選的,一個挺有才華的年青人。哼,改派別人?他決不會這樣做。
"也許某個環節出現差錯。"鬱玲雖在生氣,但還注意說話的分寸。
"令人不能容忍的差錯!"裏昂從未這樣地憤既過,"林小姐,你知道我們自己安裝的價值嗎?可省下一百萬美元。今後,你們自己會做,用不著去雇請外國人了。"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們同樣感到難受。"
"荒唐得很,白白扔掉了一百萬美元!"
鬱玲看他正在火頭上,便說;"裏昂先生,我們理解你的誠意,很感激你的友好幫助。情況是這個樣,我們可以另想辦法。"女訥訥地說若,看得出她在竭力抑製自己,不讓胸膛裏的怒火迸發出來。
"當然,我可以領著小夥子們做,多點麻煩罷了。這有必要嗎?送給客人麻煩和困難,禮貌嗎?我很傷心。"裏昂失去了平時的樂觀朝氣,變得沮喪了。
她明白,一個人當他知道自己誠懇的努力不被別人接受時,他是傷心的。何況是迢迢萬裏麵來的美國朋友。
"我很抱歉,深表遺憾!"她說。
"我認為應該把我們的友誼同另外一些人的過失區分開來。"
"希望你諒解。"
他笑了笑,"林小姐,請原諒,我還是辭職好!"
"請你考慮一下。"
他聳聳肩膀,"我忍受不了!"
"要是在你自己的國家呢?"她問。
"我早就遠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