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天色多雲轉陰,林寧還是按捺不住心裏的高興。
工業特區工程建設發展得很順利。照著現在的速度下去,完全有把握提前八個月交付使用。港口碼頭工程快完成了。
隻是座落在海灘上的海灣大酒店,地基出現下沉跡象。那位香港來的設計工程師,英國建築學博士嚇得瞪了眼睛。看來即使經驗豐富,若是不過細地研究分析新的地質情況,隻憑自己的天才,還是會出問題的。一幢二十層的大廈,才上了不到十層,地基便下沉,這確實是個異常嚴重的問題。何況粱總對此早已有言在先。
科學是老老實實的學問,決不是憑吹捧、神靈,或者命令可以解決得了的。英國博士懂得這一點,他老老實實地上門求教。粱宛嫻熱情接待了他,並把自己原先設想的方案給他詳細說了。她預見到這個下沉的現象會出現,也設想過補救的措施。這種問題,她經曆過好幾次。省城沿江的幾座二、三十層高的大廈,以及珠江河邊兩個大的甘蔗化工廠都出現過類似的下沉。當時,她的老師都一一妥善解決了。在場負責設計的蘇聯和捷克專家欽佩得很。要知道原先這些先生們是瞧不起中國人的。友好是一回事,科學又是另一回事。
粱總的意見很簡單。請他考慮在建築物靠海的一側做一個整體基礎加固。高明之處就在整體上,隻有整體基礎才能製止繼續下沉。
這一點撥,就象一根燃著的蠟燭剪去了過長的燭心,頓然光亮了起來,那位英國博士先生非常信服,感激涕零。因為在香港地,一個建築師要是出了一點兒問題,不要說是地基下沉這樣的重大的事故,就算牆根稍有一絲兒的裂痕,從此也再沒有人肯出錢請他設計了。而且,無論他走到哪,這個壞聲譽也會像影子一樣跟隨著他。除非世界上沒有太陽,也沒有了光亮。
這一回可大不相同,他怎能不高興呢?這個複雜的地層引起的嚴重下沉,恰好顯示出他技術的高明和過人的膽識。敢於在這複雜土質的海灘上建設高樓,已經是一個非常雄辯的事實。
然而,梁總並不樂觀。她估計很可能還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岡此,她每天都到工地去,非常仔細地觀察。有時,在大廈基礎旁邊,一蹲就是半天。她已經去信給羅老教授,羅老是她大學時的老師,已退休了。從五七幹校回來之後,他便回到家裏,一直沒有複出。七十多歲的人,勞累了一輩子,也該歇口氣。羅老是早期美國麻省工學院的博士,他給粱宛嫻來信,建議她用整體基礎加固,還給她一個新的計算公式,可貴的是都列有數據。他對廣東沿海、沿江一帶的地質情況非常熟悉。還表示倘若出現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可以親自來一趟。對老師的關心,她是非常感激的。
因此,這些日子梁宛嫻是夠忙的了。
秋高氣爽。正是露天工程施工的大好季節。人們都急著在雨季到來之前,把土石方工程做完。因此,鋪填海灘窪地的工程正在全速地進行。白天泥塵滾滾,車水馬龍。入夜燈火通明,穿梭不息。白龍灣工地正在高速前進。
港口工程巨大的工作是在水下,挖港池,挖深航道。吸泥船的輸導膠管宛如一道黑色的小河,從藍色的海麵上伸向沙灘。自動吸泥機以每小時一千七百立方的速度運行。岸上自卸汽車排山倒海似地把泥石傾瀉在低窪的海灘上。
林寧辦公桌前的牆壁上掛著的工程進度圖,紅色的箭頭不斷地上升著。工程的進度令人振奮。
可是,天空上吹來了一塊小小的烏雲。這塊不大的烏雲竟然停在工業區的上空,輕悠悠地浮動著。
一夜之間整個土地,除了有效的兩三間合資廠外,所有內地的工程公司、航運工程局等投包的工程項目,幾乎全都停頓下來。蕭條冷落,死氣沉沉。人們懶洋洋的,鬆鬆垮垮、有氣無力,好象染上了疵疫似的。工地象死似地沉寂!
程鬆平透露的關於製止濫發獎金的文件下來了。獎金濫發了就不成為獎金,這固然是應該製止的。因為這已經完全失去了獎金的意義。問題是怎個標淮是不濫發,怎個標準是濫發,這就需要做過細的研究分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