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一眾人等已經翻過雞冠峰,行至魚坳一帶。這裏滿眼都是植株密集、鬱閉度大的殼鬥科和樟科植物,終年鬱鬱芊芊,光華馨采。這一帶因多溪河,並且裏麵生活著大鯢——俗稱“娃娃魚”,故名。此際,伴隨著泉水叮咚的聲響,偶爾會聽到有嬰兒的啼哭聲傳出。眾人屏氣尋聲看時,隻見那岩石磊磊的清澈山澗,忽此忽彼地隱蔽著一條條頭寬而扁圓,形狀十分怪異的娃娃魚。嵌一對小眼睛,尾部側扁,四肢肥短,猛然看去,還真是令人情不自禁會聯想起一個個未足月的嬰兒來呢!
穆締看得滿眼直冒金光:“嗬嗬,好乖乖!這些寶貝們大概和《西遊記》裏的人參果有得一比吧?等我回頭抓上一條來,好好飽飽口福!”
秦嫿明知他是故意引逗,卻還是忍不住批評道:“你們這些大人,什麼都敢往嘴巴裏放!你去抓一個吃去吧,不過,這娃娃魚不但生性凶猛,並且,它常吃的食物除了草蟲、蚯蚓、蛙鱉等,還經常吞食像蝙蝠和老鼠一類的惡心東西呢。你不怕感染怪病,就請隨便。將來萬一發現有什麼不好了,可不許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啊!”
穆締立時縮首吐舌地一迭聲直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一路拾級而上。這時麵前不覺又別是一番洞天,滿眼的仙洞靈台,棋布臚列;看不盡的奇峰古刹,鳳翥鸞翔……這時,墨曆在一個大岩洞前停了下來。一種不可名狀的纏綿之意恍惚而來,紛紛擾擾,怪怪奇奇。令他好一陣的不能自已,再不能邁一步向前。他猶疑了片刻,簡單安頓了一下麵前的同行,就地結跏趺而坐,默默感應起來。
薩迦、穆締自行其樂,秦嫿和羅瑞芳則在不遠處玩起了此間流傳已久的拍手歌來:
正月裏來正月中,正月長工去求工;
三言兩句講成功,講到二月來上工。
二月裏來二月中,二月長工來上工;
吃了三杯長工酒,犁耙鋤頭交長工。
三月裏來三月中,三月陽雀鬧哄哄;
一來催得陽春早,二來叫我老長工。
四月裏來四月中,四月禾苗身擺風;
老板田上打一望,吩咐長工喊零工。
五月裏來五月中,五月龍船響咚咚;
長工門前瞄一瞄,老板不準耽擱工。
六月裏來六月中,六月日頭如火烘。
老板打起烏油傘,長工隻戴爛鬥篷。
七月裏來七月中,七月蚊蟲叫嗡嗡;
老板掛起紗羅賬,蛤蚤個個咬長工。
八月裏來八月中,八月打穀在田中;
上壟打到下壟止,缸中無水喊長工。
九月裏來九月中,九月重陽殺雞公;
雞肉都是老板吃,骨頭渣渣給長工。
十月裏來十月中,十月長工冒滿工;
邀請老板算算帳,老板定要等過冬。
冬月裏來冬月中,冬月雪花落紛紛;
老板烤起白炭火,長工鑽在爛草中。
臘月裏來臘月中,老板叫我把碓舂;
粑粑豆腐置辦齊,拿起棒棒攆長工!
再抬頭看時,墨曆那邊早已是淚流滿麵了。
迎親的花轎一路赫赫洋洋來到男家門前,由男家特意請來的土老師接轎。新娘不能走正廳,而是由圓親婆摻扶進側門。這時,男方舉家老少都要回避,要等到新娘子吃罷儀飯,男方家人才陸續出來與新娘相見交談。吉時一到,在眾親友的熱烈簇擁、祝福聲中,行拜堂儀式。熱鬧的儀式一結束,新郎新娘爭先進入洞房,搶坐婚床。喝罷合心酒,互相行禮畢,向眾人拋撒糖果,小孩子們頓時哄搶成一團。又一個個頑猴撲桃地翻上床去,四下裏摸搶紅雞蛋。一個原本錦繡輝煌的婚床被翻得被倒枕歪,油泥滿眼。主人家非但不怪,反而越發歡喜。
新婚之夜過後,新房內三天不分老少。這通廣聚親朋,大設宴席的熱鬧喜慶,樂而忘憂!真是難以描述。
原本,易於動情的穆丹,這些天來被姑娘們的“哭嫁歌”不知感動的明裏暗裏閑拋暗灑了多少回。而此際,不勝酒力的她,在眾人的殷勤勸讓之下,早已是醉意朦朧、雙腮如赤了,微笑連聲中,想要下地出門去過過風,竟連自己的鞋都穿不上去了。隻顧一個人站在那裏哧哧傻笑。其實,這裏的婚俗人情與她小時侯在內蒙的那段生活很有些相似之處,都是一樣的親情濃烈,令人回味無窮。
微微薄醉中,她禁不住蹙眉道:“為什麼越是有人情味,越是真正和諧淳樸、與世無爭的地方,卻反而越要被列為是閉塞、落後之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