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賀衝發令之後,長沙的馬蹄踏入龍虎城,揚起的煙塵在空中久久未能散去。
鹿辛看著十萬兵馬心中五味雜陳,他是激動的,昔日輝煌的長沙國,如今又有了當年的影子,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腔熱血的情懷;他是憂愁的,長沙重新崛起向蘭珩複仇,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不管最後是哪一方敗了,他都會覺得難受。
賀衝一行人安頓下來之後,反倒是他主動找上了鹿辛。
“鹿兄弟,多年不見,和我敘敘舊麼?”賀衝笑著掂了掂手裏的酒壺。
鹿辛從案牘之中抬起頭,看到賀衝手中的酒是當年金雨城酒窖中的官釀葡萄酒,他笑著點了點頭。
今晚的月色分外狡黠,兩人紛紛施展輕功竄上了房頂,在月光的照映下,院子裏影影綽綽,在鹿辛的眼裏,賀衝的輪廓也漸漸清晰起來。
“好酒。”鹿辛嚐了一口酒,讚不絕口,他細細端詳著酒杯中的酒,仿佛手中的是什麼稀世珍寶,“好久沒喝到它了。”
金雨城官釀的味道,鹿辛真的想了很多年,一是喝不到,那酒是長沙國獨有,滅國之後再也沒有這樣的絕世佳釀;二是不敢喝,金雨城的大火就是從酒窖裏燒起來的,美酒成了滅國的導火索,每每想起,不僅是覺得暴殄天物,更是不敢回憶往日舊事。
“在裴昱宸身邊數年,長沙的國仇家恨對你來說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吧!”賀衝歎了一句,語氣中竟然有幾分羨慕,“你倒是好,可是對我們來說,這仇啊,就像是在心裏紮了根一樣。”
“國仇家恨鹿辛不敢忘,隻恨每日見到昏君就在眼前,卻不能手刃仇人。”鹿辛飲著酒,眼睛通紅,他想起剛跟著裴昱宸回到蘭珩的那些日子,從來沒有一天他是不想殺掉他的,他數次行刺,均以失敗告終,最多也就是給裴昱宸添了幾道傷疤。
他還記得有一次他被擒住,他朝裴昱宸大吼讓他有本事就殺了他,裴昱宸不惱,反倒是將他送去了文資院讓先生教他讀書,他不好好讀書,有意捉弄先生,裴昱宸便親自教,可是他還是不聽,打翻硯台掀翻桌子,可是從未見過他發火。
後來他偶然聽到裴昱宸和丁公公的對話,才知道當年裴昱宸的身不由己,並且諾沁公主早就告訴裴昱宸,要他好好照顧自己。就算自己再怎麼恨裴昱宸,可是他終究是諾沁姐姐愛著的人,諾沁姐姐在滅國之時還想著他,自己怎麼能做讓諾沁姐姐傷心的事情呢。
“昏君?”賀衝突然發笑,“其實你我心中都明白,他不是昏君,在長沙的那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足夠多了。可是終究是他滅了長沙。”
賀衝歎了一句,當年的裴昱宸真的是才識過人,有勇有謀,再加上他宅心仁厚,性格溫和,絕對是人中龍鳳。若不是滅國之仇,自己一定是對這個少年讚賞有加,或許還會來到蘭珩輔佐他,隻是世事無常,原本看重的人,卻成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