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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花瓶從櫃子上摔下來,她猛的驚醒,碎片落了一地。
一隻老鼠剛剛從上麵跳過去,碰倒了花瓶,“真晦氣”,小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抱怨到。她從一旁拿起衣服,草草的穿上,屋子裏到處都是食品包裝袋、碎紙片,以及昨夜留下的空酒瓶。蟑螂在食物殘渣裏爬來爬去,豎起長長的觸角,對著小南發出“滋滋”的叫聲。
“聒噪!”她一腳踢過去,蟑螂迅速逃到角落去了。
她想起昨晚一個人的狂歡,一個人在陰暗的地下室裏裸奔,把啤酒倒在自己的身體上。“cheers!”,昨夜,她把酒杯舉向天花板,然後狠狠地摔下來,除了蟑螂和老鼠,這裏沒有人陪伴她,所以她享受完一個人的Patty後,就把剩下的狼藉,全部推給這些麵目猙獰的朋友們,“吃吧吃吧”,她說“反正我也吃不下啦”,“嗝…”,“真的好撐,哈哈哈哈”。
此刻,小南已經驚醒了,她坐在床邊,看著地下室裏的情形,恨不得一頭睡過去,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想。因為喝了太多酒,她有些頭疼,頭疼欲裂的感覺讓她抓狂。她的頭發稀散地披在肩頭,兩個月之前她染過,後來掉色了,有好些日子沒有洗,反正在地下室裏,也沒人評頭品足。
“嗯……今天該怎麼打扮呢?”,她站在一塊半人高的鏡子前,這塊鏡子是她昨天從外麵的垃圾場裏偷過來的,還很新,有一點點髒,除了左上角有塊殘缺,以及稍微小了點之外,沒有什麼損壞,她搞不懂為什麼要把它丟進垃圾場裏,“人類果然是喜新厭舊的東西”,她略帶嘲弄的想,這塊鏡子的主人,一定是有了更好看的鏡子,才把她拋棄了。她仔細端詳著鏡子,和鏡子裏荒唐的自己,“放心啦,我不會丟掉你的”,她看到鏡子開心的笑了,哦不,不是鏡子,是鏡子裏的自己。
“你說,我穿裙子好看嗎?”,小南走向衣櫃,那是一個很大的紙箱子,可以裝很多東西,在被小南找來當衣櫃之前,它曾經裝過一整個冰箱,如今,裏麵全是小南的衣服,有連衣裙、破爛的牛仔褲、文胸、內褲,款式多樣,沒有一件樣式重複的,顏色豐富,有粉紅的外套、純白的衛衣、以及黑色的連衣裙。小南最喜歡的就是那條連衣裙,以前她經常穿著它,去見自己的心上人,他摟著她的細腰,眼裏全是熱情。箱子裏的衣服很多,但是都很破,也很舊,因為大多是她撿來的,外麵有各種垃圾場,隻要你肯去撿,就一定能找到,反正今年是2018了,誰還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呢?況且,這裏隻剩下小南了,她從衣櫃裏挑出最美的那條連衣裙,沒有人欣賞。
她沙沙的褪下身上的衣物,半蹲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身體,那是屬於二十歲少女的身體,還很年輕,皮膚水潤有光澤,性感的曲線能勾起人的欲望。她就這樣赤條條的,蹲在地下室裏,手裏拿著連衣裙,突然不動了。如果你走進去,就會發現,一個披著長發的女子,什麼也沒穿,背對著你蹲在一麵髒兮兮的鏡子前,一動也不動,假如她突然轉過身來,對著你笑的話,你一定會嚇得落荒而逃的。
好一會兒,她立起身來,大概是欣賞完自己的嬌軀了,啐罵了一句:“真他媽好看。”然後把連衣裙穿上,黑色的裙子很符合她的氣質,將她的曲線完美的包裹住,這種場景是神秘的,甚至可以說一句:高貴而華美,在地下室的環境裏尤為如此。
穿好裙子,她到另一個角落裏去洗臉,那裏有個塑料盆,一條白色毛巾,以及老舊的水龍頭,這是上一個租客留下的,租這個地下室,每個月隻需要三百塊錢,她用了兩個月時間,才在西安找到這樣一個地方,不但寬敞,而且安靜的很,她希望在2018年不被打擾。小南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接了一盆水,然後把毛巾打濕,敷在自己的臉上。三月的自來水還很冷,一股寒氣從毛巾上傳來,像針紮一樣穿進她的神經裏,因宿醉而產生的頭疼一下子就不見了,她清醒起來,感到振奮而愉快,有大喊大叫的衝動,雖然沒有誰會聽,除了老鼠和蟑螂。
“真寂寞啊”,小南撇撇嘴,“都沒人陪我喝酒。”她看向牆角:“哼!臭蟑螂。”
今年是2018,小南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獨自生活在城市裏,這個城市有800萬人,可她一個人也不認識。她有一台電腦,幸運的是,地下室什麼都缺,卻從來不斷電,因為房東私接了電線,然後通到地下室裏,在西南角,有個很大的電箱,上麵全是灰塵,這算是整個地下室唯一的危險品。她每天除了喝酒吃飯以外,就坐在桌前,用電腦寫小說,這可能是大多數作家的現狀,蝸居、邋遢、以及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斷的囈語。
她打開電腦,找到一個文件夾,點開,裏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笑了。周圍很安靜,地下室的電燈有一點短路,發出滋滋的聲音,除此之外,就隻剩下鍵盤的敲擊聲。
在光明的外麵,陽光燦爛的灑下來,西安的街道上車水馬龍,空氣裏,來自天外的物質在漸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