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視作不見,但實際上很難辦到。
“陸東皓,你這樣每天耗在這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川子,醫生有沒有告訴你,每天宅在家裏對病情並沒有幫助?”
“我沒病!”
“OK,你沒病。那明天我帶你出去逛逛。”
“我不去。”
不去的結果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甘尚川從家裏拖出來,車上了高速,她才知道他是帶她去釣魚。
她是真的生氣。雖然,今天天氣的確不錯,連續陰霾了許久的天空終於放晴。但這並不能阻擋甘尚川鬱悶的心情。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上他的車,為什麼會跟著他上船到了這個島,甚至手上還幫他提了漁具。
這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關鍵的是,渡輪上的漁夫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夫妻。
“小心點,有些地方不能踩,看著上麵是草,下麵全是淤泥。”他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走過湖邊一片草叢。
“陸東皓!”她實在有些忍無可忍。
“噓,小聲點,沒看見那邊有人麼?”他打開包,開始組裝魚竿,手很自然地一伸,“把魚線給我。”
甘尚川一肚子火憋在心裏,隱忍難發,潛意識之下還是把魚線遞給了他。
“夏釣陰,冬釣陽。出太陽的時候出來釣魚很舒服。”他手上忙活著安裝水滴輪,繞著魚線,魚線的另一頭正在甘尚川說上。
“剪刀。”他埋著頭,手一伸。
甘尚川又把剪刀遞給他。
“把亮片給我。”
“哪兒?”
“盒子裏,放假餌的那個盒子。”
說完,又把亮片遞給他。
他站起身,笑著跟她說,“真是一個稱職的釣魚助理啊!”
“懶得理你。”
甘尚川走開,準備去找一開闊的平坦地方坐下,陸東皓卻放下魚竿跟了上來。“等會,我帶了帳篷。”
“你還帶了帳篷?”
“是呀,不帶帳篷晚上住哪?”
“你說真的?我們今天晚上在這住?”
“晚上魚才多呢!行家都是晚上釣。”
“我現在就要回去。”
“開玩笑的。等會風大,你坐在帳篷休息。”
甘尚川覺得現在的陸東皓又熟悉又陌生。行動力依舊是以前的強悍不容反駁,但是又展現了輕鬆調侃的另一麵。她不知道眼前的陸東皓是真實的,還是以前的那個才是真實的。
很明顯,釣魚這個愛好,估計是不久前才染上的。她坐在帳篷裏看著他在岸邊無數次的拋竿,收竿,無功而返,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感,殊不知自己原以為麻木冷淡的麵部線條已不知不覺柔和了許多。
“又是塑料袋!川子,把剪刀給我,塑料袋纏在魚鉤上了!”他在岸邊衝她喊。
她一臉的幸災樂禍,拿著剪刀慢騰騰地走過去,“這是第幾個塑料袋了啊?敢情你今天是過來當環保衛士的啊!”
“有總比沒有好嘛。”
“你到底會不會啊?”
“不會。”
“不會你帶我來釣魚?”
“這是一種感受,我是看了教程才來的。”然後兩個人站在岸邊,她看他甩竿,聽他講如何被一段釣上米貨的視頻吸引,如何喜歡上路亞,什麼叫米貨,如何辨識亮片到了哪個水層,如何控製亮片吸引米貨上鉤,說得頭頭是道的同時,她也看著他如何頻頻爆線,如何頻繁地更換魚線,如何頻頻地丟失假餌,更換假餌,依舊一無所獲。
她早已在旁樂不可支。“陸東皓,原來也有你不會的事情啊!”
“我不會的事情多了,但想做又恰好不會的事情的確很少。”
“恩,祝你早日釣上一條米貨。”
“謝謝。”
“十年之後吧,照你現在的境界。”
“川子,侮辱一個路亞初學愛好者,是會被天譴的。”
“天譴是在這守了一天,換了幾百米魚線,掉了七八條假餌,連魚腥味都還沒有嗅到麼?”
“要不你來?”
“我來就我來。”
暮色西沉的三岔湖,廣闊的湖邊時不時有快艇略過,岸邊的一男一女身影交疊,笑語疊疊,或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發現,彼此以為堅不可破的壁壘早就消弭於無形。
第二天一早,甘尚川醒來,才發現四肢百骸酸痛無力,尤其是右臂因為頻繁練習甩竿疼得快要抬不起來。清醒之後,她躺在床上沒有動,想起昨天在收帳篷時,她被地釘絆了一下兩個人同時跌進帳篷後,他無意間在她頸後略過的一吻,或許不能稱之為吻。隻是肌膚與肌膚的碰觸,可是那呼吸突然的停滯,心髒的轟鳴,鼻息間的熱氣,直到現在還縈繞在腦海。這樣的感覺,她並不陌生,隻是覺得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