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終於不歡而散。
景然聽見書房門砰的一聲關上的聲音,接著是車庫裏發動汽車的聲音,終於安靜了。他看著關了的手機,從來沒有哪個時刻會像現在這樣思念甘尚川。
她,會懂他的吧?
就是這樣,鬼使神差,等他醒過來,他的車已經停在巷子口了。
有多久沒見了?他甚至是帶著點少年時期那種雀躍而又忐忑的心情站在門口,她在不在家呢?她見了他又會說什麼呢?那種類似初戀的心情讓他感受到這初秋的夜晚,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捱,至少還有一個人,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回到過去,變成另外一個人。
“景哥哥?”她已經睡了,開門的時候才發現是許久不見的景然。
“打擾你休息了?”
“進來吧,外麵冷。”
房間裏是溫暖的,沒有風,沒有雨,她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午夜造訪。隻是熟練地泡茶,沏茶,過了二十多分鍾,像變魔術一樣從廚房拿出幾樣小吃。
“你沒吃晚飯啊?”她看著他有些狼吞虎咽的樣子,看來是真餓了。
他點了點頭,嘴裏塞滿了食物,來不及說話,真奇怪,為什麼來之前完全感覺不到胃的空洞呢?
“那你等一下。”她轉身進了廚房。把蛋花煎成薄薄的一層蛋餅,鍋裏的水沸了,煮麵,把蛋餅切成蛋絲,把麵盛在碗裏,放入蛋絲,蔥花,香油,些許鹽,一碗清淡爽口的小麵就放在了景然麵前,盤子旁邊還放著一碟自家製的泡菜。
一大碗麵下去,景然才感覺身體回暖,胃部踏實,甚至連麵湯都喝得一幹二淨。甘尚川在旁邊看著他,笑著說,“你是到我這來吃夜宵的啊?”
“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你是誰呀。”
景然聽著這句話,心裏一暖,有些衝動地想去握她的手,可是甘尚川此時站起身,手正好放在麵碗旁邊,皮膚一接觸,她抬頭,“你要洗碗?”
景然有些尷尬,隻得狀作自然,“當然,吃了人的嘴軟,我再不動手勞動勞動,下次來蹭飯你就不會給我開門了。”
甘尚川鬆了手,把碗遞給景然,“廚房在那邊,自己去吧。”
還沒走到廚房,景然聽到甘尚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先去睡了,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啊。”
“這麼著急趕我走?”
“走不走隨便你,客房在那邊。我眼睛都睜不開了,真的管不了你了。”甘尚川一路打著哈欠,藥物裏麵鎮定劑的成分開始發作,頭昏沉沉的。
景然吃了麵,早已心滿意足,洗了碗,收拾了廚房,走出來的時候,發現甘尚川果真去睡了。他躡手躡腳地走出院子,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他居然有種做了壞事但沒有被家長發現的快感,那是一種懵懂的甜蜜,像第一次他在櫻花樹下親了她。那是彼此的初吻,記憶突然像打開了開關,讓他能像片斷回放一般想起當時的細節,如若時光倒流,他十五歲,她十二歲。他看著她粉嫩的嘴唇,光滑可鑒的臉頰,想起頭一天晚上自己夢醒後被子上的尷尬,臉騰地一下紅了。於是,他的視線裏隻有那抹紅唇,看不到櫻花,聽不到她說話。她把櫻花捧到他麵前,還是一副嬌嫩的嗓音,“景哥哥,你快看,好漂亮啊!”他突然俯下身,嘴唇終於碰觸到那抹鬧心搔肺的紅,跟想象中一樣的柔軟,他的舌頭莽撞地深入,像是一頭被紅色灼燒的牛,牙齒咬到舌尖,傳來鑽心的痛,分開,然後聽得見胸膛起伏的聲音,他吞了吞口水,整個世界隻餘下心髒的喧囂。她的臉紅得像富士山的蘋果,先是茫然,接著用手擦了擦嘴角,“你為什麼要吃我的口水?”他笑了,是啊,她那麼小,小到無法體會他的悸動和情竇初開的情不自禁。很久之後,他們在一起,耳鬢廝磨,纏綿悱惻,她開始追溯兩個人的第一次,第一次牽手,第一次初吻,第一次……她已然忘記其實櫻花樹下那倉促的一吻才是真正的第一次。
夜已經很深了,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片斷,內心柔軟得無以複加。又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在極力的追憶和捕捉一些逝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