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往事的漩渦,他張口欲言,但發現每一個想要解釋的字眼統統堵塞在了喉間,他該怎麼說?你恨錯了人?他該如何解釋?那是一個誤會,是一個他時隔五年之後才洞悉的誤會?就是這樣?他把自己撇清,告訴她,你曾經遭受過的那些非人的磨難是一場與他無關的事情。從頭至尾,他毫不知情。所以呢?那些痛苦就不存在了?那些事情就沒有發生過?他如何說?如何解釋?他隻能看著她用一種跳脫於自身的語調冰冷而又不帶感情地訴說著那些天崩地裂。他側過身,抱著她,“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好不好?”

那種溫暖的感覺又回來了,她陷在她的擁抱裏,鼻間甚至還能聞到那股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氣息。眼睛突然有些酸澀,嗬,她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灑脫和忘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緩慢但毋庸置疑的力量漸漸讓自己推離他的懷抱。

“不要這樣,陸東皓。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是的,他從前不是這樣。他把一個從來學不會臣服的女人豢養在身邊,打上自己的烙印,無數次的容忍她的逆來順受,無數次的怒火中燒她的心不甘情不願,無數次的克製因為她明目張膽的背叛。這樣,整整五年。他從來沒想過,到底是因為什麼他可以讓她在身邊這樣待了五年。如果你們還有比愛這個字眼更好解釋的理由的話。

但,他從不說。他隻是沉默。沉默地看著她的低眉順眼,沉默地看著她骨子裏那股倔強和不服輸,沉默地聽著她在噩夢的夜晚呼喊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隻是沉默。那可笑的尊嚴和驕傲,從不允許他向一個失敗者的女兒說出那個關乎承諾與責任的字眼。

最後,他把這些憤怒,悲傷,失望的情緒斥諸於口,就是那句“把她帶走,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他以為這是一種解脫,於她於己。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放下,像丟棄一件不要的玩具一般,隨著歲月疊加,他和她終有一天相忘於江湖。他不記得自己的不甘心和隱忍,而她也不再那麼卑微和屈辱的活著。

可是現在,他軟弱了。或許,之前的他隻是不肯承認罷了。因為這種軟弱帶來的卻不是那種嘴上說不在乎心裏卻糾結的強硬。而是另外一種堅定,他不會再放開她了,這一次。

陸東皓,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流露出的悲憫和同情,你的憐惜和心疼,真的不要。她在心裏呐喊著。兩個人都靜默地維持著那個將分未分的姿態,任由情緒在心裏波濤洶湧,驚濤拍岸,卷起千尺巨浪,可是,沒有一個人再開口。

沉默,連空氣都似乎都在停止流動。

他在訴說他的堅定。

她在抗拒他的憐憫。

她就是那麼認定了,那是一種憐憫。否則她無法解釋他眼神裏的柔軟和脆弱。

誰情深似海?

誰百折不撓?

窮盡一生,她都要不再相信那樣的童話。

袁五正在不遠處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兒玩,感情的事,他不是不懂,但像眼前這兩位這麼複雜的事兒,他寧願自己不懂。電話響了,是白昭。

“在幹嘛呢?小五。”

“有事嗎?三哥。”

“沒,就問你在幹什麼。”

“我還能幹什麼,在醫院唄!”

“醫院?你怎麼了?”

“不是我,是大哥。”

“大哥怎麼了?”

“哎,也不是大哥。哎,這事兒我說不清楚,就是現在我跟大哥在醫院陪著川子姐呢。”

“甘尚川?”

“對啊,怎麼?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