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波濤洶湧的政局相比,那位明明是景市長口中代表著最黑暗勢力的老大陸東皓先生卻又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甘尚川麵前。

這一次距離那一句“不如我們重新開始”已過了整整一個夏天,再次見麵,彼此仿佛都已遺忘上一幕,袁五笑嘻嘻地打著招呼,“川子姐,瞧!大閘蟹,東哥親自選的。”另一邊手上還提著一壺紹興女兒紅。

“你要幹嘛?”甘尚川如臨大敵。

“吃蟹,喝酒,賞菊。聽說你這院子裏的菊花開得不錯。”

“我有邀請過你麼?”

“我是一個別人邀請我就要去的人麼?”陸東皓側過身,繞著甘尚川就進了門,袁五一溜煙地就跑進了廚房,好像這地方他們早就來過千百遍了。

的確來過,不止一次。更多的時候,隻是在車停在巷子口,也不幹什麼,甚至坐在車上也瞧不見裏麵的任何光景,抽一隻煙然後離開,又或者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他熟,真是太熟了。熟到院子裏的薔薇什麼時候開的,桂花什麼時候開始飄香,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隻是住在院子裏的那個人渾然不覺而已。

袁五更熟,他這幾個月每天的工作日報就是彙報甘尚川的行程,東哥說了,就算她足不出戶,你也得給我盯牢了,少根頭發絲兒都得提頭去見,想他袁五如今是個什麼身份,居然淪落到盯梢這份兒上了。

甘尚川無可奈何,被迫引狼入室。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她會跟陸東皓再次坐在一個桌子上,喝酒,吃飯,嗯,聊天。她緊張得手心都是細細密密地一層薄汗,又不知這樣的緊張到底是從何而來。

“你怕我?”他喝了一口酒,有些甜,溫酒的時候放了幾顆青梅,光聞著就很醉人。這是甘尚川最愛喝的酒。他原本是不喜歡的,黃酒甜膩,喝的時候像飲料,她貪杯,隻單純覺得好喝,喝完了才覺上頭,往後一仰,睡得人事不省。她真是算酒品頂好的那類人,喝醉了不哭不鬧,閉著眼睛就睡過去了,臨醉的時候還要嘟囔一句,“呀,我喝醉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可是,顯然此刻的她並不配合他懷舊的心境,滴酒不沾,甚至連菜都懶得動一動。不言不語,坐在那一副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的模樣。

甘尚川一怔,對啊,她為什麼要怕他?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給自己壯膽,他又不會吃了她,她怕他什麼呢?

“陸東皓,你今天來不會隻是為了這頓飯吧?”

“下個月,我要去柬埔寨,可能要去很長一段時間。”

她抬起頭,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去柬埔寨玩嗎?”

“你叫我跟你去柬埔寨?”

陸東皓放下酒杯,看著她,眼神裏的肯定讓她有種錯覺,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忍不住冷笑一聲,“陸先生,你沒生病吧?”

“如果我生病了,你就跟我去?”

言語上,她向來占不到什麼便宜,從前是,現在依舊是,一股怒火從丹田升起,她站起來,“陸東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才要問你是什麼意思,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以為你是把蜜莉給你的那些東西交給了景然,結果呢,你居然自己寄了出去,你是不是瘋了?真以為查不到你頭上來?”

“你怎麼知道?”她轉過身,有些詫異。這個事情她做得那麼隱秘,隱秘到連景然都不知道,怎麼會陸東皓會知道。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招特漂亮?先是製造高紹南跟景然的矛盾,利用景然的手關了醉生夢死,接著在景然跟高紹南內鬥的時候,把這些錄像帶都寄了出去,那幫老家夥要不以為是景然在要挾他們,要不就以為是高紹南搞的鬼要拖他們下水,這個時候都統統站到了景然這一邊,要不你們的景市長會這麼順利在S城搞這些風雨?中央那些部門要不睜一眼閉一眼,要不就幹脆站在了景然這一邊,徹底要把高紹南拉下馬。你這些錄像帶倒真是幫了大忙,否則景然怎麼會那麼輕易就取得各方麵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