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小蘇到我辦公室說,唐哥,老曹找你。
我說,老曹找我?幹什麼啊。
小蘇說,老曹聽說你回來了,很高興。立即要見你,應該是好事哦。
我恍然大悟。我說,完了,完了,老曹找我交作業了。
我急忙跑到老曹的辦公室。我說,曹主席,你好。
曹主席還是三個月前那樣,坐在沙發裏,看著報紙。我進來之後,曹主席放下報紙,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頭皮一陣發麻。我說,曹主席最近還好吧?
曹主席說,恩,還行。聽說你回來幾天了。
我吞吞吐吐地說,唔,回來了幾天。小說正在掃尾,馬上……馬上就好了。
老曹笑著說,恩。下個月要開作協年終工作總結,你要爭取在這之前把作品拿出來啊。這也是我們作協今年的一個重要工作成果啊,哈哈。
我說,好,好,我弄好就給你送過來。
老曹說,恩,好,那就這樣,回去忙吧。
我從老曹辦公室出來,一身冷汗。回到辦公室,小蘇還在我辦公室玩。我說,完了,完了,你害死我了,你把我害慘了。
小蘇說,怎麼啦,主席說什麼了?
我說,老曹讓我月底之前交一個長篇小說出來,你說我上哪兒去變出來啊。
小蘇說,你自己誇下的海口吧。
我說,本來是準備回去弄一個,誰知道一回去發生了那麼多的事。要不是你剛才說老曹要見我,我差不多都把這事給忘了。
小蘇笑著說,你回去弄的這一出兒,不就是一篇很好的小說嗎?
我看著小蘇說,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啊。人生如戲啊,生活不就是一部小說嗎?我愛死你了!
小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你曾經最愛的人,也不是曾經最愛你的人,而是在最恰當的時候,以最恰當的方式出現在你麵前的那個人。
一年之後,我和小蘇結婚了。
在寧波老外灘的天主堂裏,我和小蘇緩步走上台階。婚後,我們不再去酒吧,不再喝咖啡,不再在午夜徜徉於寧波的街頭。我和馬非也不再去參加各種飯局,不再為了一些多多少少錢,去給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板們寫自傳什麼的。
我們在人聲鼎沸的寧波,深居簡出。
我們的生活恬淡而幸福。
若幹年後,當我站在寧波的海邊,望著我那蹣跚學步的孩子,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足印時,我定然會想起在遙遠的大別山下,那正引吭高歌的父親——詩人景遠林。在澎湃的海浪聲中,我仿佛聽到了那些響遏行雲的歌聲……
西邊的天空中,一輪火紅的太陽正沉沉西落,巨大的轟鳴響徹雲霄。在獵獵海風中,我閉上雙眼,朝著太陽的方向,仰起蒼老的臉龐。我又看到了那個通體透紅的世界。我伸出雙手,我是多麼想撫摩一下那個世界啊。
當夕陽布滿我滄桑的麵龐,當世界變得通體透紅,二十五年前那個下午,潮水般湧上岸來。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那樣一個下午。
二十五年前,在碧水河岸的那個下午。很好的陽光穿透婆娑的梧桐樹葉,落滿我純稚的臉龐。微風吹過,寬大的梧桐樹葉上,傳來細碎的聲響。一片樹葉落在我臉上,它是毛茸茸的,它是透明的,它是芳香的。我將它含在嘴裏,發出各種古怪的聲音,令樹上的鳥兒驚奇不已。
陽光變幻著各種姿勢,落在我臉上,我像貓一樣眯起雙眼,陽光就會變得五光十色;我閉上雙眼,世界就會變得通體透紅。
那一年,我五歲。
2006年8月湖北第一稿
2007年3月浙江第二稿
2007年7月湖北第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