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雨正午才開始下的,正午時人已醉了,不醉無歸,醉了才走的。
陸小鳳將醉未醉,似醉非醉,仿佛連他自己都已分不清自已是醉是醒?正麵對著窗外的傾盆大雨呆呆的出神。
丹鳳公主看著他,忽然道:“你若走,那些人難道真的全都會死在那裏?”
陸小鳳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懂不懂得‘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這兩句話的意思?”
丹鳳公主道:“我當然懂,這意思就是說,有些事你若是認為不該去做,無論別人怎麼樣威逼利誘,甚至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絕不會去做。若是你認為應該去做的事,就真要你拋頭顱,灑熱血,你也非去做不可。”
陸小鳳點了點頭,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有人題身吞炭,舍命全義,也有人拿八十二斤重的大鐵推,搏殺暴君。”
丹鳳公主搶著道:“也正因如此,所以霍天青才會以死報答閻鐵珊,山西雁和那些賣包子饅頭的,才會不惜為霍天青賣命。”
陸小鳳道:“不管他們是幹什麼的,隻要能做到這兩句話,就已不負俠義二字。”
丹鳳公主輕輕歎息,道:“可是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真能不負這俠義二字?”
花滿樓手持酒杯,慢聲低吟:“盛極一時之寶氣珠光,已成明日黃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兩字而已……好,好一個霍天青。我竟幾乎小看了他,當浮一大白。”
他真的舉杯一飲而盡。仿佛也有些醉了,喃喃道:“隻可惜那蘇少英,他本也是個男兒,他本不該死的,本不該死的。”
他聲音越說越低,伏在桌上,竟似睡著了。
丹鳳公主悄悄走到窗口,悄悄的拉起了陸小鳳的手柔聲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陸小鳳道:“我幾時生過你的氣?”
丹鳳公主嫣然一笑,垂下了頭悄悄的問道:“今天你還怕弄錯人?”
她的呼吸輕柔,指尖仿佛在輕輕顫抖。她的頭發帶著種比鮮花更芬芳的香氣。
陸小鳳也許是個君子,也許不是,但他的確是個男人。
是個已有了七八分醉意的男人。
窗外的暴雨如注,就仿佛是一道道密密的珠簾,隔斷了行路的人,也隔斷了行人的路。
屋子裏幽靜昏暗,宛如黃昏。
從後麵一扇開著的門看進去可以看見一張新換過的被單的床。
陸小鳳忽然發現心跳得很厲害,忽然發現上官丹鳳的心也跳得很厲害。
“你的心在跳。”
“比比看,誰的心跳得快?”
“怎麼比?”
“我摸摸你的心,你摸摸我的……”
突然間,密如萬馬奔騰的雨聲中,傳來了一陣密如雨點般的馬蹄,十餘騎快馬,冒著暴雨急馳而來,衝過了這荒村小店。
馬上人一色青蓑衣,白笠帽。經過他們的窗口時,突然一起揮手。
隻聽“嗖、嗖、嗖”一連串風聲,比雨點更密,比馬蹄更急,數十道烏光,有的穿窗而入,有的打在外麵的牆上。
陸小鳳一側身,已拉著丹鳳公主躲到窗後。
伏在桌上的花滿樓卻已霍然長身而起,失聲道:“硝磺霹靂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