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道:“你是想看什麼?”
陸小鳳笑道:“也許我最想看的就是上官飛燕。”
花滿樓還在微笑著,但笑容中卻似巳有了些憂慮之意。淡淡道:“你看不到她的!”
陸小花滿樓道:“自從我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她的聲音,她好像已離開了這裏。”
陸小鳳看著他,眼睛裏仿佛也有了些憂慮之色。
花滿樓卻又笑了笑,道:“她好像是個很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女人。”
陸小鳳忽然也笑了,道:“其實女人又有哪個不是這樣子的?”
屋子裏已剛剛黯了下來。花滿樓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裏,看來還是那麼愉快,那麼平靜。他永遠是愉快而滿足的,因為無論在什麼地力,他都能領略到一些別人領略不到的樂趣。
現在他正在享受著這暮春三月裏的黃昏。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敲門聲剛響起,人已推開門走了進來,是兩個人,獨孤方和蕭秋雨。
但腳步聲卻隻有一個人的,獨孤方的腳步簡直比春風還花滿樓微笑道:“兩位請坐,我知道這裏還有幾張椅子。”
他既沒有問他們的來意,也沒有問他們是誰,無論準走進他的屋子,他都一樣歡迎,都一樣會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和這個人分享。
獨孤方卻沉下了臉,冷冷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兩個人?你究竟是不是個真瞎子?”
他本來認為絕不會有人聽到他腳步聲的,他對自己的輕功,向很自負,所以他現在很不高興。
花滿樓卻還是同樣愉快,微笑著道:“有時連我自己也不信我是個真的瞎子、因為我總認為隻有那種雖然有眼睛,卻不肯去看的人,才是真的瞎子。”
蕭秋雨也在微笑著,道:“你忘了還有一種人也是真的瞎子。”
花滿樓道:“哪種人?”
蕭秋雨道:“死人。”
花滿樓笑道:“你怎麼知道死人是真的瞎子?也許死人也同樣能看得見很多事,我們都還沒有死,又怎麼會知道死人的感覺?”
獨孤方冷冷道:“也許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蕭秋雨悠然道:“我們並不認得你,跟你也沒有仇恨,但現在卻是來殺你的。”
花滿樓非但沒有吃驚,甚至連一點不愉快的表情都沒有,他還是在微笑著,淡淡的笑道:“其實我也早就在等著兩位!”
獨孤方道:“你知道我們要來殺你?”
花滿樓道:“陸小鳳並不笨,可是他得罪的人卻遠比他自己想像中多得多,因為他有時說話簡直就像是個大炮。”
獨孤方冷笑。
花滿樓道:“誰也不願意別人認為他還不如個瞎子。何況是兩位這樣的高手,這當然是件不能忍受的事,兩位當然會來找我這個瞎了比一比高下!”
他神情還是同樣平靜慢慢的接著道:“江湖好漢們最忍不得的,本就是這口氣。”
獨孤方道:“你呢?”
花滿樓道:“我不是好漢,我隻不過是個瞎子。”
獨孤方雖然還在冷笑,但臉上卻已忍不住露出很驚異的表情。
這瞎子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
蕭秋雨道:“你知道我們要來,還在這裏等著?”
花滿樓道:“一個瞎子又能跑到哪裏去?”
獨孤人突然厲喝,道:“去死!”
喝聲中他已出手。一根閃亮的練子槍已毒蛇般刺向花滿樓咽喉。斷腸劍也已出手。
他出手很慢、慢就沒有風聲、瞎子是看不到劍的,隻能聽到一劍刺來時所帶起的風聲。
這一劍卻根本沒有風聲,這一劍才是真正能令瞎子斷腸的劍。
何況還有那毒蛇般的練子槍在前麵搶攻,練子槍縱然不能一擊而中,這一劍卻是絕不會失手的。可是蕭秋南想錯了。
這瞎子除了能用耳朵聽之外。竟似還有種奇妙而神秘的感覺。
他仿佛已感覺到真正致命的並不是槍,而是劍,他既看不到,也聽不到的這一劍。
劍還沒有刺過來,他已突然翻身,練子槍從他肩上掃過去的時候,他的雙手已“拍”的一聲夾住了劍鋒。
隻聽“格格”兩響一柄百煉精鋼長劍,已突然斷成了三截,別人的腸未斷,他的劊卻斷了。
最長的一截還夾在花滿樓手裏,他反手,練子槍就已纏住了劍鋒。
花滿樓的人卻已滑出去三丈,滑到窗口,恰巧坐到窗下的張椅子上。
獨孤方怔住,蕭秋雨的臉在暮色中看來,已驚得像是張白紙。
花滿樓微笑著,道:“我本不想得罪蕭秋雨先生的,但蕭秋雨先生的這一劍,對一個瞎子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些,我隻希望蕭秋雨先生換過一柄劍後,出手時能給別人留下兩三分逃路。”
花園裏的花中來確實很多,但現在卻已有很多花枝被折斷。
陸小鳳現在才知道丹鳳公主帶去的那些鮮花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了。
就在這時候,他又看見了那個小女孩。
上官燕兒就站在花叢裏,站在斜陽下淡淡的斜陽,照著她絲綢般柔軟光滑的頭發。
她看起來還是很乖很乖的樣子,就像是從來也沒有說過半句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