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這一消息首先由坐窗旁的鄭展雄發出。自從“老學究”(班主任彭耀宗,但同學們都樂意這麼叫他)上周宣布有位女生要轉來班上後,他便成了一名恪於職守的“偵察兵”,現在,終於有動靜了。
安靜的教室裏被他金鍾般的大嗓門一嚷嚷,立刻炸開了鍋。“呼——”地一陣旋風,212班教室窗台邊擠滿了一溜高低錯落的腦袋。此情形,完全可以與羅馬的卡普奇尼人骨教堂媲美了,不過,相比之下,這倒是可愛多了。
“好像很高哩!”
“身材還不錯!”
一雙雙興奮得發亮的眸子好奇地窺探著操場上由遠及近的幾個身影。教室裏混亂極了,連一向有辦法的莫岩也失去了對策。真是不是明白,一個新來的女生也會對他們產生那麼大的吸引力。難道僅因為她是來自北京城嗎?這群土包子!他用筆憤憤地抄著數學練習題。
樓梯口有了響動,大家蠻有默契地迅速逃回“營地”,教室裏又不可避免地響起了一陣“噔噔”、“呯啪”,“吱呀”的嘈雜聲。58道目光齊唰唰地投向教室入口處,大家用一份新奇、激動的心情虔誠地恭候那位來自紫禁城的“格格”。
在一片眾望所歸的目光中,淩舟子被“捧”到了講台前,甚至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數一數這幢教學樓究竟有幾層,這個班的編號是多少!
她的出現,引起一陣低微的驚歎。鄭展雄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脖子,稱心地踢了踢腿——這次,總算沒有白等。
“嗯,嗯。”學生科的宋科長清了清喉嚨,目光自負地掠過58張年輕的臉,“同學們,這位就是來自北京的淩舟子同學。”
同學們幾乎是大跌眼鏡,當然,這絕非是宋科長刻意把“北京”二字強調得很厲害的緣故。本來嘛,上學前班的小孩也知道北京是中國的首都,何況是僅差一年就要畢業的高中生呢?實在是,這個“格格”的名字似乎太古怪了,至少,在這個江南小都市裏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咋一聽,還以為是“擰肚子”呢。
“淩舟子同學,從現在起,你便是他們中間的一員了……”宋科長黑闊的國字臉上居然帶著平日極為罕見的笑意,但這絲毫吸引不了同學們的注意力。單憑這一個怪異的名字就足夠大家“消受”了,再加上,那位新者上至頭頂,下至腳跟的每一個細節都令他們感興趣。
“我猜她至少有一米六八。”
“她的皮膚好幹淨,一顆雀斑也沒有吧?”
“說不定是定期麵膜的功效噢。”
“她的吊帶外套看上去挺時髦的,我也想買一套。”
“瞧她的腿,好細。我要是有這麼棒的身材就好了!”
丁蘭愕然地聽大家就像在品評一件舶來品,她可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大家好!”淩舟子的聲音沙沙的,別有一股子味道。白嫩的麵龐上五官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卻看不見一絲笑意,就像戴了一張精致的麵具。她似乎對宋德威的長篇大論所做的介紹沒多大興趣。也許,這才是南方人的作風吧!她如此評價道。
淩舟子漫不經心地望了望老師指定的座位——二組第四排。那個堂而皇之的空位,仿佛專程在等著她。
“歡迎你的加盟!”淩舟子屁股還未沾上凳子,早有一雙纖瘦卻帶著某種靈氣的手伸過來。
淩舟子漠然地睨了一眼同桌盈盈微笑的女孩,心中的觀念更堅定了——南方人,的確是非常好客。
“謝謝!”
宋德威大概覺得他的演講結束得過於倉促,但缺少了聽眾的表演,事實上沒有魅力可言,他隻得悻悻地收場了。
“剩下的時間,大家抓緊複習,不許偷懶。”班主任彭老師走上講台,嚴肅地命令道。耗費一節課的時間,隻為歡迎一個外地來的女學生,本來就是他所不情願的。厚如瓶底的老花鏡後,威嚴的目光已開始在四下巡邏,監視每個不認真的學生。
莫岩重新審視那道數學題,剛才的一陣攪和,他才僅解了一半。鄭展雄呢,則像一個活性化學分子,似乎又在考慮什麼新計劃了。
下課鈴終於在一派蠢蠢欲動中敲響了。三分之二的學生都抱怨鍾點工是不是誤點了。這一次,212班的學生們好像並不急於去外麵呼吸新鮮空氣。少傾,有人向淩舟子所在的方向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