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掘突也知道,巨子的“兼愛”、“非攻”主張,聽起來不啻空中樓閣,肯定是不能為諸侯卿士所能接受的!就是掘突自己也無法接受,總覺得有其不合理之處,但巨子口齒犀利,就是無法辯駁其觀點,不禁大為納悶。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掘突知道,墨派巨子竟是未來神州大陸邏輯學、軍事學、戰爭防禦學、物理學、力學、光學、數學、機械設計學、望氣學等一係列科學的開山鼻祖時,恐怕就不會有此不安的想法了。
但眼下掘突雖然知道巨子思維敏銳,學識淵博,卻委實看不出,巨子對於未來曆史,有何重大意義的。
巨子撚須一笑,又道:“本人數年前,曾去河洛一帶雲遊,發現洛城上空,五彩紫氣氤氳,孫者之氣漸成,更兼河洛一帶,乃是天下之中心,不久必成帝孫之都。而在其北麵的虢、鄶之地,其上空隱隱有白金之氣籠罩。白金之氣主殺伐,此乃是將成就霸業之征兆。世子如圖孫霸業,宜遷國於此兩地,未來必有應驗。”
“謹受教。本公子也曾得高人提點,說虢、鄶兩地,風水極佳,不失為一塊旺地,乃是遷國的上選之地。如今聽巨子這麼一說,頓有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之感!至於孫業,本公子乃當今天子之侄,富貴已極,則不敢再有非分之想的!”
“巨子的‘兼愛、非攻’觀點,在下雖然不是很懂得,但感覺好像與鎬京無為派的教義,頗為相似啊!在下也曾聽人言道,無為派的掌門老聃祖師倡導‘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以維持目前天下近千的小國寡民狀態。而要維持這種局麵,非得推行貴派的‘兼愛、非攻’主張不可!否則,如果放任大魚吃小魚的話,天下相爭,這些小國必然會被大國所吞沒的!”
孫傲沉呤了片刻,忽然插話道。
“嗬嗬,孫傲道友看問題的方式,很獨特啊!無為派與我墨派,兩者表麵看是一樣,實則有本質的不同。無為派所追求的,乃是‘天下百姓豐衣足食,全部生活需求都可以做到自給自足,鄰裏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理想境界,但這僅僅是一種美好的幻想,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存在的。”
“我派宣揚‘兼愛、非攻’主張,意圖維係眾多小國存在的根本原因,乃是認為,與其天下為一家之天下,不如天下為數百家的天下。如此一來,民眾有更多的選擇,便可避免暴政的出現。因為一國出現暴政,其卿士百姓便將流失而投靠他國,猶如薑子牙歸周之故事。如此一來,這個小國便無法維持其統治。這將倒逼小國為了維護其統治,而不得不善待民眾了。”
“另一方麵,也為‘人盡其才’提供了方便。人才在一國不受歡迎,還可到其他國家發展。這樣,有本事的人的聰明才智,便可找到用武之地。其結果,將倒逼國與國之間的君主保持一種良好的競爭態勢,促使當政者避免行使暴政,即使行使暴政,也不能長久,必將迅速倒台。這便是本派倡導‘兼愛、非攻’的真正原因。可以看得出,本派理念的核心乃是‘以民為本,推行仁政’,是強烈要求‘民相來往’的!這是不是與無為派的小國寡民理念,截然相反呀?”
巨子麵帶微笑,侃侃而談道。
巨子言詞犀利,語含機鋒,孫傲卻不善於辯論,根本無法與其做口頭上的交鋒,隻有點頭受教的份。
“巨子見多識廣,六藝精通,乃是當世大賢,不知在未來國政方略上,有何指教?”
掘突聽了巨子之言,大受啟發,心中似有觸動,忽然站立起來,恭恭敬敬向巨子施了一禮,請教道。
“世子過謙了,我乃山野之人,一向不過問政事,談何指教啊,嗬嗬。”
巨子撚須笑道。
“方今天下爭戰不斷,生民倒懸,本公子憂心如焚,雖想救民於水火,但智術短淺,結果一籌莫展,願巨子教之。”
掘突麵色虔誠,再次躬身施禮道。
“世子請坐罷。我認為,執政者當廣施仁政,導民以‘兼愛、非攻’。然而,要施仁政,當知民患。目下民有傲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故此,一國之執政者,要‘上本之於古者聖孫之事,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不知世子以為然否?”
巨子似被掘突的誠意感動,神色肅穆起來,撚須緩緩言道。
“巨子之論,妙到毫顛,令本公子茅塞頓開。具體地說,如果我大鄭國遷徙到虢、鄶之地,應該如何應對,才能國泰民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