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宋餘這番話說出,其實是暗自提點他們,表明跟著趙瀚混遠好過在府中做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果然這些人看向趙瀚的眼神中大為不同,少了許多不滿之色。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世人皆為逐利而聚,若要驅使他人為自己所用,那就必須讓他們明白其中的好處。
這個道理聰明人都懂,所以趙瀚懂得,宋餘也懂得。
趙瀚微微點頭,自然趁熱打鐵,提高聲音抱拳向諸人道;“諸位兄弟既然暫時跟隨我趙瀚,那我定不會虧待各位,此事了後,若是各位願意回司隸校尉府,我定會竭力為各位爭取一番前程。”
話已經說道這裏了,一眾人還能有什麼好說的,隻是轟然應諾道;“多謝大人,屬下定當效命。”
那宋餘待趙瀚說完話,才笑著拱手道;“大人,此處並不適合說話,不如讓諸位兄弟先回落腳之處,卑職送大人回府,路上您再將需要布置的事宜一一告訴卑職,明日就按照大人所吩咐的行事,大人您看如何?”
趙瀚點頭道;“如此甚好。”
待其他九人離去,趙瀚牽著馬與宋餘並肩在路上緩緩而行。這司隸校尉府的馬匹皆有烙印,宋餘等人既然是淨身出戶,自然不能將馬匹帶出,所以趙瀚也跟著他一並步行回家。路上趙瀚將所知馬元義的情況告訴了他。宋餘一一細心記下,說隻待明日就開始安排盯梢跟隨。
和其他官徒冰冷漠然的形象不同,宋餘倒是頗為健談,起初言語中還有些拘束,到後麵見趙瀚隨意的很便也不再太多拘禮。二人到底都是年輕人,聊著漸漸的也就放開了許多。
趙瀚笑著問道;“其實我之前對司隸校尉府知道的並不多,本以為那些官徒們一個個都是不苟言笑的,宋兄倒是性子隨和的很。”
宋餘微笑著說道;“大人這就有所不知了,我們之所以在外人麵前不苟言笑,隻是為了辦案方便。要知道我們從事的本就是陰暗之事,隻有讓旁人畏懼我們才好行事,若是整天嬉皮笑臉的這哪有什麼威嚴可言。”
“不過久而久之,我們到習慣無論對誰都板著個臉,一副凶惡的樣子,所以世人畏懼我們,多半是畏懼司隸校尉府的權柄,小半則是畏懼我們的辦事風格。”
趙瀚哈哈笑道;“我看你就很是不同,挺知情識趣。”
宋餘笑了笑,“我和他們不同,他們都是自小被府中收養,所以早已經習慣了這性子,我卻是十歲時才來到府中的。”
趙瀚一怔,有些好奇的問道;“十歲,你家中竟然肯放?”
宋餘目光移開,神色有些低沉的說道:“都死了,哪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不過是為了求得一條活路。”
“我和他們相比已經算是幸運的了,他們都是被遺棄的孤兒,無父無母,所以才被司隸校尉府選來收養,我還好些,至少還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父母是誰。”
趙瀚愣了下,半響才苦笑道;“看來我和你們倒是身世相同。”
宋餘不解的望向趙瀚道;“怎麼,大人你也是……?”
趙瀚點頭道;“和他們一眼,自小被家中拋棄,咱們倒是投緣的很。”
即是同病相憐,寥寥的幾句話中便無形的將二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趙瀚對司隸校尉府收養孤兒的事情很是感興趣,便又問道;“是不是你們這些官徒們都是府中收養而來的孤兒。”
宋餘回道;“大半是吧,也有一些像我這樣半路來的,因為有一技之長所以被招攬進府。從光武帝時期首位大人開始,司隸校尉府便開始執行這種收養製度的,按照說法是因為我們無父無母,所以家就隻有司隸校尉府,行事也沒有絲毫顧忌,隻對陛下和校尉忠心。”
趙瀚倒是大為稱奇,心想這種選拔中都官徒的製度倒是別出心裁,不過確實好用。要知道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你不斷的向他灌輸忠君愛國的思想,想必他長大後也定會堅定不移信念。雖然要等待十幾二十年才能用上,不過代代相傳下去倒也無妨。
看來司隸校尉府能橫行漢朝三百餘年,果然有其獨到之處,光從耐心培養屬下官徒的事上,便可見一端。
趙瀚笑著道;“這倒是不錯,一來可以壯大官徒隊伍,二來還可以收養一些孤兒,讓他們不至於餓死街頭,倒是功德一件。”
宋餘聞罷神色卻有些古怪,半響才緩緩說道;“大人你當真如此以為嗎?我不妨告訴你實情。這些被收養的孤兒並不是都是幸運兒,十者中隻有三四能被選拔出來從小接受嚴格的訓練,其他體質不合格的會繼續被拋棄。即便如入選後也沒有了結,等我們十四歲的時候會有一次正式的考核,十人中隻有五人能夠進入官徒的隊伍。”
“那剩下的人呢?”趙瀚心中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些什麼,但仍然忍不住問道
宋餘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知為何原本柔和麵容上竟有些森然之意。“大人有何必明知故問,到了那年紀的,知道的東西已經太多了,既然不能為司隸校尉府所用,自然不能任由他們流落他處。”
“所以大人,我們這些人手上都沾過自己兄弟的血,為了自己活下去那隻有身邊的人死了。我想就大概就是是我們行事殺伐果斷,不計後果的緣故由來吧。”
在這月色下,宋餘的話聲中不由讓人毛骨悚然。趙瀚沉默了許久,忽然抬頭望向宋餘道;“你大可放心,人不負我我不負人,做我趙瀚的兄弟,不必擔心有人會在背後算計。”
“夜色已晚,我上馬先行,你回去歇息吧。”
說罷免趙瀚上馬揮鞭遠走,隻剩下宋餘站在原地,怔怔的望著趙瀚遠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冰冷久了的心中竟生起了一絲溫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