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名動四國的美貌細作九姑娘,其實曾有一段鮮為人知的“癡呆”生涯。
那是已經不可考的某一天,九姑娘執行完任務回到家,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卻忽然就像換了個人,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直看啊,看啊……雙眸逐漸呈放空狀態。
久久不見她出來吃飯、練功,兄長秦天萇覺察到不對勁,衝進她房間,她依舊是那般坐著,不做絲毫反應。
秦天萇好看的劍眉瞬間擰成了一團,急忙喚她名字、搖她肩膀,可是任他再怎麼折騰,女子依然是沒反應,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禦醫!”秦天萇怒了。
禦醫趕來之後,一番望聞問切的忙碌,使出渾身解數,得出的診斷卻是:“姑娘身體無恙,但目前這狀況,卻像是癡了……”
秦天萇更怒,把禦醫罵了出去,對著自家妹子不死心地繼續呼喚繼續搖晃。
仍是無用。
秦天萇身為西薦國殿前護主將軍,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便隻能吩咐下人照顧著,送飯,以及繼續呼喚搖晃……然後又打點了禦醫,此事暫不可讓上麵知道。
如是一連三天,九姑娘不分晝夜隻一直坐在那裏看著鏡中人,不曾言語一字,也不曾動彈一下,滴水不進,唇角幹裂也似不自知。
秦天萇急得跳腳,又不敢去向師父求助,一時陷入瓶頸。
直到第四日,事情終於出現轉機一一九姑娘吃飯了。許是餓了太久,撐不住了,她吃了很多,然後複又回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發呆。
這讓秦天萇看到了希望的火光,他搬個凳子坐在妹子身邊,口若懸河般講了起來一一“橫玖,你看看我,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哥哥啊!不記得了?沒關係,哥哥告訴你,你叫秦橫玖,我是你的哥哥秦天萇,我們還有一個妹妹叫香頡,不過她現在不在我們身邊……小時候,我們家族被害,流浪到西薦國,被師父救起……”
就這樣,秦天萇每天都來跟妹子說話,而九姑娘依然癡傻,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對著鏡子發呆。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多月。府上被鬧得人心惶惶,下人們紛紛猜測姑娘莫不是壞事做太多,被鬼附身了……但迫於秦天萇強勢,這件事情是一點風聲都沒漏出去。
是夜,十五,卻沒有圓月,反而下起了雨。幾聲炸雷響起,本在床上熟睡的人兒忽地直直坐起身,然後掀被跳下床,身手熟練地拿起壓在枕頭底下的長劍,寒光一閃便又迅速回鞘。適時窗外一道厲閃,將她的側臉映得蒼白如紙。
風雨大作。涼風絲絲從雕鏤著精致花紋的木窗中透過來,將她的長發吹得亂舞,她卻無動於衷,唇齒之間,發出兩個冷冷的字節一一“報仇。”
被安排在屋裏侍候的小丫鬟傻傻看著主子,想起平日裏大家說的鬼附身,心頭一窒,“啊”了一聲,竟昏倒過去。
小丫鬟那一聲尖叫驚動了秦天萇,他連傘都來不及打,慌忙趕到妹子房間,看到她安然無恙,先是鬆了口氣,然後仔細端詳著,漸漸,眉宇間竟有了欣喜之色。
他看到了女子手握長劍的姿勢,以及漂亮的眼睛裏,堅毅決然的寒光。
那才是他的妹妹,優異無雙,亦冷酷無雙的妹妹,西薦國最為聞名的美人細作一一九姑娘。
於是九姑娘的這一小段“癡呆史”便被當作一支插曲草草翻過,九姑娘還是九姑娘,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九姑娘。
誰又知道,此時的九姑娘,其實已然不是以前的九姑娘了。
“雪寒!”一聲鶯鳥歌唱般好聽的呼喚,將女子從遙遠的遐想中拉回現實。雪寒,雪寒……全當是柳湘發音不準,她是薛涵啊,薛涵……女子揉了揉太陽穴,心中默念千遍,然後站起身,朝著來人展開一個微笑:“柳湘姐姐,什麼事?”
這笑容雖然看著和氣,柳湘卻不怎麼看得順眼。說起來,這柳湘本是瑞蘭軒的頭牌姑娘,花容月貌,又天生一把好嗓子,小曲兒唱得尤其好。可是人比人,逼死人,自從雪寒來到瑞蘭軒掛牌,一舞成名後,柳湘的日子便愈發不好過了。“花娘說一會兒到你的場子了,要你好好準備著。”柳湘語氣淡淡,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雪寒頷首應了,望著柳湘娉婷綽約的背影,低下頭,眸中泛起了冷光。
人前顧雪寒,人後九姑娘,隻有在睡夢裏,她才能是那個敢說敢笑的薛涵。這可真不是人過得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