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特別嘹亮的女高音,穿破光影花樹,在上空盤旋激蕩。
初夏但覺得那女聲高遠開闊,氣吐如虹,唱的是高昂流暢的山歌,與凝碧那溫柔婉轉的靡靡風格全然不同。
映泓也似被這別具一格的歌聲吸引了:“是誰在那邊的山上唱歌?這歌聲還真是動聽,別有一番味道呀。”向康德海招了招手,“康德海,你叫人去那邊看看,把那個唱歌的人帶來見朕。”
康德海應聲而去。不多時,康德海領了一個姑娘過來。那姑娘生得明眸皓齒,極是俊俏,一身粗布舊衣也未能掩蓋其天生麗質。
那姑娘倒也乖巧,見到皇上便行跪拜將下去:“民女沈流霞拜見皇上,皇上吉祥萬安!”
映泓盯著她看了一下,緩緩道:“剛才是你在那邊山頭唱歌嗎?”
沈流霞微露惶恐之色道:“是。”
映泓微笑道:“你唱的是什麼歌?聽著倒很有味道呢。”
沈流霞見皇上誇獎,這才稍稍放心,回答道:“民女唱的是民謠《雲水間》,我們村裏人自己編的歌。”
“雲水間?”映泓望著天空細細咀嚼這名字的意境,半晌方拍案道,“這名字取得好!這裏豈不正是雲水間嗎?”說完哈哈大笑。
旁邊的內監宮女們也紛紛點頭附和。
沈流霞此時已恢複了鄉野女子的本色,落落大方地道:“雲水間這首曲子是描寫了一段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雲是指一位書生雲少鶴,水是指一位姑娘水含煙。雲少鶴趕考經過我們霞落村時認識了水含煙,雲少鶴半途遭劫已是身無分文,水含煙便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家當給雲少鶴作為盤纏上路,雲少鶴許諾水含煙中榜後向她提親。後來雲少鶴果然中了高榜,成為狀元,高丞相見雲少鶴一表人才,便將女兒高小姐許配予他。雲少鶴拒婚惹怒高丞相,高丞相知道雲少鶴喜歡的女人叫水含煙,於是便派人將那女人溺死在水中。雲少鶴回到霞落村,得知水含煙已死,他也跳入水中殉情而死。”
初夏聽著這個愛情故事,雖然覺得故事老套,但在她那鶯囀黃鸝般清悅的聲音訴說下,聽著倒是特別感人。
沈流霞話音未落,旁邊已是一片唏噓聲。
映泓見此女乖巧伶俐,又有一副好容貌與好歌喉,心中微動,召過康德海,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康德海唯唯諾諾,然後帶走了沈流霞。
初夏不動聲色地看著映泓,覺得他看沈流霞的眼光有些異樣,心下便猜到了幾分,但她並不覺得過分詫異。
一個帝王吃多了山珍海味,偶爾吃吃野味也是正常的。她已經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如此過了一月有餘,在這空山人靜的清涼之地,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
這天皇上召集全軍上下開始木蘭秋獮。在西邊圈了一處山林作為行圍狩獵的場地。命管圍大臣率副管圍及虞卒、八旗勁旅、虎槍營士卒與各旗射生手等在圍場外合圍靠攏形成一個包圍圈,並逐漸縮小。一叢離兵頭戴鹿角麵具,隱藏在圈內密林深處,吹起木製的長哨,模仿雄鹿求偶的聲音,以誘雌鹿尋偶雄鹿奪偶而至,其他野獸也為食鹿而漸漸聚攏。
待野獸密集起來,皇上自禦營乘騎,率諸扈從大臣侍衛及親隨射生手、虎槍手等擁護而出,千乘萬騎拱衛明黃大纛迎風獵獵,陣勢如虹。皇上見合圍之勢已成,便令散開西麵,那些野獸狼突豕奔,亂逃亂竄起來。皇上接過康德海遞上的禦弓,此弓全身施朱漆纏以金線,又拈了箭在手裏,隻聽得“奪”一聲銳響,一箭破空而出,將一隻高大的雄鹿穿膛射倒。三軍頓時歡呼雷動,高呼“萬歲!”
此時行圍正式開始,諸王公大臣射生手等一擁而出,數百飛騎突入山林,馳逐四下逃逸的野獸。一時馬聲嘶鳴,飛矢如蝗。皇上卻駐馬原地,遠遠地觀望此千人逐獸的盛景。除了映涵、映漣幾個王爺外,莫劍問、慕飛白等一幹侍衛以及大將花飲瑞、齊濟格等都參加了行圍。為了調節氣氛,皇上還特恩準女人也可參加,而後宮之中射騎之術當數初夏與梁貴人為最,因而二人便也隨軍拍馬入圍。
梁貴人知道初夏當初正是馴服了皇上的汗血寶馬,這才得到皇上的刮目相看冊封貴人,她也耳聞初夏精於射騎,因而對初夏虎視眈眈,頗有顧忌。
兩個女人的加入為行圍活動增添了不少氣氛。
初夏凝目往前看去,但見映涵一馬當先,英姿雄發,意氣昂揚,已換上一身明黃缺襟行袍,比往日少了幾分飄逸灑脫,卻多了幾分浩然正氣。
大概因為出神之故,當所有的人都縱馬馳逐時,初夏卻還立於圍中不動。梁貴人不由地回頭嗤笑了她一下,似乎覺得傳言有誤。初夏這才回過神忙拍馬跟了上去,但聞得四周歡叫聲此起彼伏,顯然已有眼明手快之士捷足先登,收獲不匪。但初夏誌不在取勝,也不在狩獵,她隻是覺得好玩而已。當下隻勒了馬兒不疾不緩地往林中馳去。行了一段路,聽得前方傳來“嗦嗦”的聲音,一隻兔子飛快地躥出,逃向西邊。初夏拍馬朝著那兔子追去,手上已搭起了箭,作為隨時射擊的準備。箭頭已經瞄準兔子,那兔子似有靈知更是沒命的往前狂奔,初夏見那兔子玲瓏嬌小,全身雪白的毛色,樣子甚是可愛,心生惻意,不覺放下弓箭,眼睜睜地瞧著它消失在草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