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黑暗的時刻(1 / 3)

淩晨三點,接到伯爾斯通警官威爾遜的急電後,蘇塞克斯的偵探長乘坐一輛輕便單馬車從總部趕來,馬被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通過淩晨五點四十的那趟火車把報告送到了蘇格蘭場。中午十二點鍾他已在伯爾斯通車站等候我們了。性情文靜、麵容安詳的懷特·梅森先生,身著一件寬大的花呢外套,紅潤的臉刮得淨光,身體微胖,兩條微向裏彎的腿剛勁有力,穿著帶絆扣的高筒靴子益發顯得精神,他看起來既像個矮小的莊稼漢,又像個退休的獵場看守人,抑或是說他像個世上的什麼人都行,但就是與地方警署典型的刑事警官聯係不到一塊。

“麥克唐納先生,這件案子極不尋常。”懷特·梅森反反複複地說,“報界的人聽到這件事就會像蒼蠅一樣趕來的。我希望在他們來管這閑事並把一切印跡弄亂之前,就把咱們的工作做完。在我的記憶中,還沒有遇到過像這樣的案子呢。福爾摩斯先生,我想有某些情況是會使你感興趣的,要不然就是我弄錯了。華生醫生,還有你,因為在我們結束工作之前,醫生總要發表一些意見的。你們的住房在韋斯特維爾阿姆茲旅店,再找不到其他地方了,不過我聽說房子倒還不錯,也挺幹淨。仆人會把你們的行李送去的。先生們,請跟我來,好嗎?”

這位來自蘇塞克斯的偵探,是個非常活躍,性情又和藹的人。十分鍾後我們就到了住所,然後我們就坐在小旅店休息室裏,議論起這件案子的概況了。這些我已在上一章描述過了。麥克唐納有時記錄下來,帶著吃驚和衷心欽佩的樣子的福爾摩斯先生坐在那裏,專心傾聽著,如同植物學家鑒賞珍奇的花朵一樣。

“奇怪了!”在聽了案情介紹以後,福爾摩斯先生說,“奇怪極了!我以前從沒有經曆過這麼奇怪的案子。”

“福爾摩斯先生,我早猜到你會有這樣的說法,”懷特·梅森非常高興地說,“我們在蘇塞克斯算是趕上時代了。到今早三、四點之間我從警官威爾遜手裏接過這樁案子為止的全部情況我都告訴你了。我拚著老命趕來!哎呀!結果證明,我本來用不著這麼緊趕慢趕的。因為這裏沒有我能馬上做的事。警官威爾遜已經掌握了全部情況。我查研了一番,多少還增加了我自己的幾點想法。”

“你的看法是什麼呢?”福爾摩斯先生急切地問道。

“好的,我首先把鐵錘仔細檢查了一下。醫生伍德也在旁幫忙。鐵錘上沒找到施用暴力的痕跡。我本想,或許道格拉斯先生曾用這把錘子自衛過,並把錘子丟到地毯上而留下印痕,可在錘子看不到一點撞擊的痕跡。”

“當然,這一點兒也說明不了任何問題,”警官麥克唐納說道,“因為有許多使用鐵錘的凶殺案,鐵錘上並沒有留下痕跡啊。”

“確實如此。這並不一定能證明沒有用過它。不過要果真留下一些痕跡,那對我們就有用了。但事實上卻沒有。後來我又檢查了一下槍支。這是大號鉛彈火槍。正像警官威爾遜所指出的那樣,扳機縛在一起,所以隻要你扣動後麵一個扳機,兩個槍筒就會同時發射。不管是誰做的這樣的處理,肯定他是下了決心決不讓他的敵手逃脫厄運。這支截斷的槍最多不過二英尺長,一個人能輕而易舉地把它藏在大衣裏。槍上沒有製造者的全名,除了僅在兩支槍管間的凹槽上還刻有‘PEN’三個字母外,名字的其他字母就被鋸掉了。”

“那上麵是一個花體的大寫字母‘P’,而‘E’和‘N’兩個字母則較小,是嗎?”福爾摩斯先生問道。

“完全正確。”

“這是賓夕法尼亞小型武器製造公司,是美國的一家有名的工廠。”福爾摩斯先生說。

懷特·梅森專著地看著著我的朋友,如同一個小小的農村開業醫生看著哈利街的專家一樣,這個專家一句話就可以解開使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所有疑難問題。

“福爾摩斯先生,這是非常有用。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怪了!怪了!難道你記住了世界上所有軍火製造廠的名字嗎?”

福爾摩斯先生揮揮手,岔開了這個話題。

“這支槍無疑是一支美洲火槍,”懷特·梅森繼續說道,“我好像在書上看到過,在美洲某些地區,截短的火槍是一種武器。撇開槍管上的名字不談,我想到一個問題,有些跡象證明:進屋殺死主人的凶手是一個美國人。”

麥克唐納搖了搖頭說道:“朋友,你的想法太超前了。我還根本沒有聽到過任何證據,說明這所莊園裏曾經有外人進來過呢。”

“這大開的窗戶、窗台上的血跡、奇怪的名片、牆腳的長統靴印及這支火槍又怎麼說呢?”

“那裏的一切都有可能被偽造。道格拉斯先生是個美國人,或者說曾長期住在美國。巴克先生也是如此。你從外邊弄個美國人來為你所見到的一些美國人的行為尋求解答,這是沒有必要的。”

“那個管家艾姆斯……”

“他怎麼樣?可靠嗎?”

“他與查爾斯·錢多斯爵士一起待過十年,很可靠。他是在五年前道格拉斯買下這座莊園時到這裏來的。他從來沒在莊園裏見過一杆這樣的槍。”

“這槍已經被改造得具有相當的隱蔽性。槍管就是為此而截斷的,任何箱子都裝得進,他憑什麼發誓說莊園中沒有這樣的槍呢?”

“啊,不管怎麼說,他確實從來沒有見到過啊。”

麥克唐納搖了搖他那天生固執的蘇格蘭人的腦袋。

“我還是不相信有什麼外人到過房子。我請你考慮考慮,”每當麥克唐納辯論輸了的時候,他的阿伯丁口音就變得更重了,“你假設這支槍是從外麵帶進來的,並且所有這些怪事是一個外來人幹的。我請你考慮一下,你這樣的假設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啊,朋友,這簡直不可思議!這也完全不合乎一般常識啊。福爾摩斯先生,我向你提出這個問題來。請根據我們所聽到的線索判斷一下吧。”

“好的,麥克先生,講講你的理由吧,”福爾摩斯先生以一種非常公平的口吻說道。

“假使凶手存在的話,他一定不是一個盜竊犯。那隻戒指和那張卡片都說明這是出於某種私怨的預謀凶殺案。好,有一個人溜進屋中,蓄意謀殺。他懂得,假如他還懂得點事理的話,他要逃跑是很困難的,因為房子周圍全是水。他要選擇什麼樣的武器呢?你一定會說他要的是世界上聲音最小的武器。這樣他才能指望事成以後,很快就穿過窗戶,蹚過護城河,從容不迫地逃跑。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他竟然帶著他能選擇的發聲最大的武器,明知槍聲一響,全莊園的人很快就能跑到出事地點,大半在他蹚過護城河以前,人們就會發現他,難道這是可以理解的嗎?福爾摩斯先生,這都是可信的嗎?”

“好,你的理由很充分,”我的朋友若有所思地回答道,“確實需要有大量的理由來證明。懷特·梅森先生,請問,你當時是否立刻到護城河對岸去勘察過有沒有人蹚水上岸的痕跡?”

“福爾摩斯先生,那裏沒有痕跡。不過對麵是石岸,很難設想能找到什麼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