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後3小時15分左右,瀟湘主樓案後勘察現場

唐雲朗有近四十年的現場調查經驗,血腥場景見得多了,但當他聽到葛山的招呼,一搖一擺來到二樓的另一間屋子的套間,看到那大敞的保險櫃,還是忍不住“哎喲”了一聲,腹中一陣翻滾。

保險櫃裏的架子早被拆去,隻剩下貼壁的窄窄架托。

但櫃子裏滿滿的,是兩具男屍。

屍體他也見多了,剛才主宴廳裏就有三具,其中兩具還是碎屍。眼前屍體的震撼人心之處在於他們太不像屍體,而更像活人。兩人的年齡看上去都不會超過三十五歲,雙眼大睜著,嘴裏各塞著一塊黑布,似乎還在無聲詛咒著命運,他們臉上,仍帶著恐懼、絕望、憤怒的神情,栩栩如生。畫上的人、文學裏的人栩栩如生,那是藝術;死去的人栩栩如生,投射的是恐怖。

走進這黑暗的小小套間時,唐雲朗就注意到仍遠未散盡的濃煙和稀薄的空氣。邢瑞安已經在晃著手電開始尋找任何曾經有過的明火跡象,葛山則隔著麵具衝他叫道:“剛才保險櫃是關著的。”

關著的,但沒上鎖。

但這兩個人顯然沒有能力推開保險櫃的門。首先,保險櫃的門不像房門,在設計時顯然不需要考慮被關在櫃裏麵,所以並沒有把手或插銷;兩個人麵對麵擠在保險櫃裏,雙手被兩副手銬鎖著,但並不是一人一副,而是一個人的左手和另一個人的右手鎖在一起,一個人的右手和另一個人的左手鎖在一起。其中的一副手銬被一根小指粗的尼龍繩捆在櫃內側麵一個架托上。逃不掉,打不開門。

葛山指著手銬叫道:“劫匪幹的。”特警和消防隊員搶救人質時都看到過這樣的連環手銬,唐雲朗從他們那裏聽說了這不算常見的細節。葛山的判斷沒錯。問題是,這兩個人是誰?

有趣的是,兩人都是一身黑衣黑褲,好像某種製服。

根據人質的回憶,是打劫的製服。

唐雲朗逐一在兩人頸部測了脈搏,證實了二人的死亡。他知道,火災中的生命湮滅,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或被其他有害氣體殺傷,甚至因緊張或濃煙刺激引發心髒衰竭,但大多是缺氧窒息,根據這屋裏至今彌漫的濃煙和兩個人的年齡和體格來判斷,多半如此。在保證攝影師拍了足夠的照片後,唐雲朗叫來技術員打開了手銬,並指揮兩名刑警小心地將兩人搬出保險櫃,搬到外麵那間休息室,平放在地上,取出嘴裏黑布,攝影師繼續拍頭像。隨後,葛山和唐雲朗一起在兩人身上翻搜了一遍,沒有任何證件。

葛山站起身,撥通了巴渝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