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流,你可知罪?!”
一道渾厚聲音傳來,冰冷的無一絲情感。
少年方流,低垂著頭,兩眼空洞。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未吐出一句話語。
這是一片狼藉的戰場,遍地都是屍骸,殘破的戰旗,就斜插在死人堆裏,被凜冽寒風一吹,顯盡肅殺。
方流單膝跪在地上,身子顫顫巍巍,他身上的鎧甲,已被血跡侵染的麵目全非。而在他的前方,是一道披著猩紅披風的威武背影,像一座萬古不化的冰山,矗立不動。
“你報複神族,眼中可有軍令?”
“你妄自行動,致三千虎賁折戟沙場,可曾心安?”
“你今為廢人,還有何用?”
見方流沒有應答,冰山身影又連發三聲喝問!如刀似劍!
方流表情痛苦,絕望地閉著眼睛,似乎不敢睜眼看看這遍地同袍的屍骸。
那冰山背影聲音微頓,繼續說道:“念你往昔軍功,免你死罪,但活罪難恕!現削去你國士爵位,遣往青州界地惡墓,守陵三十年,非上令不得擅離。”
隨著話聲落下,方流猛然回神,他強壓著自己的情緒,青筋綻起,麵容有些猙獰:“不!我不能離開這裏。神族畜生!視我人族為口糧,肆意屠戮孩童。此恨難平,我等兒郎,何須懼之!”
“把他帶走吧!”冰山背影仍舊沒有有轉身,而是揮手示意身側的兩名武士上前,一左一右押住方流。
方流奮力掙紮,瞳孔裏死死地印著前方的身影,咬牙低吼:“放開我!你們不敢招惹神族,那就讓我去跟他們拚命好了!我方流寧要轟烈戰死,也受不得窩囊……”可任憑他怎麼掙紮喊叫,兩條臂膀卻始終被左右牢牢摁住。
“放了我!啊啊…啊……”喊到聲盡,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
隨之,一片黑暗襲來。
“啊...啊...”
方流猛然睜開雙眼,看見的竟是窄小的木質天花板,才驚覺剛剛隻是夢一場。他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粗氣,發現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濕透了。
方流原本家住“大殷皇朝”帝京城,是名門望族方家的嫡係子孫。
大殷皇朝,被人族敬為“天朝”,為人族大聖“帝蕩”所建,已雄踞中土九州五千八百餘年,現為這天元世界中,承天大陸上的無上霸主之一。其治下封土萬千,遼闊無垠,更有八萬諸侯恭聽聖訓,國運亨昌有如烈火烹油。
方流所在的方家,在天朝都城帝京中,屬頂頂有名的武將世家,曆受皇恩,地位尊崇。
為了更好地延續香火,族中長輩不斷地將子孫送往軍伍發展。所以,方流僅在十三歲那年,就被特選入伍,跟隨天朝的虎賁軍,東征夷荒。
三年沙場,死人堆裏幾度進出,終讓他蛻變成一名優秀的軍人。這三年裏,他屢獲戰功,驚人的以十六歲之齡,被破格提拔為斥候隊長,冊封國士,一時間風光無限。
然風雲莫測,方流的似錦前程,意外發生了顛覆性的轉折。
一年前,消失了數萬年的神秘種族“神族”,突然降臨夷荒。
傳說,神族是源自混沌中誕生的先天生靈的後代,是屹立在這方世界食物鏈最頂端的族群。他們個個神通廣大,超凡莫測,其大能者更可逆轉五行、變化陰陽、摘星換月、顛倒乾坤。
但不知何原因,三萬多年前,所有的神族突然都消失於世間。隨後,沒有神族的時代開啟了,萬族爭雄,天地大洗牌。人族從那時也開始脫穎而出,成為如今世間的霸主之一。
三萬年過去了,滄海桑田,可關於神族的傳說,各族依舊代代相傳,對其敬畏之心猶在。所以,當五名神秘的神族出現在夷荒之時,人蠻兩軍都非常謹慎,下令不可招惹。
可哪曾想,在外執行任務的方流,卻正巧撞見神族以人族幼童為血食。他氣炸胸膛,不顧命令,潛入神廟,也宰殺了神族中隨行的三頭神族幼仔。
結果,當然是慘烈的。神族在不確定潛伏神廟之人時,惱怒之下,竟將離神廟方圓十裏的生靈,屠戮殆盡,其中就包括人族虎賁先鋒軍整整三千人馬,方流當時也險喪命。
他雖萬幸未死,卻武功盡廢。後來,軍中高層裁定他違抗軍令,流放青州三十年。而今,已有一年了。
他坐在床上,抹掉了額頭的汗珠,看著四周,隻有一屋、一床、一櫃,非常的簡陋。或是感觸昨是今非,他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