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半天,終於悟到,“可能因為你的酒香,因為你同樣愛跳窗戶,你……像極了黑袍!”
魘圻皺起眉頭,“可是,黑袍不是你最恨的人麼?”
“是,可他也曾是我最愛的人,我最熟悉的人。”
驚荼說完,忍不住笑了,“其實,他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月光穿過院中枯枝,與星光駁雜交錯在二人的長袍之上,這時辰暑氣不盛,了卻心事的驚荼眉間清澈,不知不覺便與魘圻說了許多舊事。
魘圻並不多言,在驚荼言語之間偶爾插上幾句算做安慰,這一談就到東方發白。
魘圻忽然咳了幾聲,驚荼瞪著布滿血絲的眼問道,“怎麼,是著涼了麼?”
不待魘圻回答,豆兒的聲音自二人身後的樓上響起,“娘子,魘圻大人的身子還用你來擔心嗎?更深露重的,你還是多憂心一下自己吧!”
說著,豆兒取了件衣服給驚荼披上,斜眼看了一下魘圻,眼中帶著不滿,“娘子嗓子才見好,看這樣子是聊了一夜,我看啊,那什的湯藥,這一個月算是白喝了。”
魘圻臉上顯出尷尬來,他心裏思念驚荼,一心想著多聊一聊,他自己倒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不想竟聊了一夜,忽視了驚荼的嗓子。
魘圻搓搓手站起來,“是我唐突了,不知不覺打擾了一夜,驚荼還是快去歇息一下,待我做好安排,你我二人就出發去夷十方。”
驚荼目送魘圻離去,嗔怪地對豆兒道,“是我拉著他在說,你又何苦這樣疾言厲色!”
豆兒的鼻子都快翹上了天,“你呀,他咳了一下你就以為他傷風了,我看,就算那什死了,你也會以為他睡著了,哎呦,這在乎與不在乎的區別呀!”
豆兒說完就跑了,驚荼卻毫無睡意,索性洗了臉梳了頭,給師父請過安,去後院探望雲牙。
那什顯然在雲牙那裏守了一夜,見驚荼過來,輕聲道了一聲,“沒事了。”
果然,沒過多久,當窗外的陽光照在床鋪之上,雲牙睜開了眼。
她臉上帶著薄涼,眼神在驚荼逆光的臉上搜尋片刻,“驚荼,孩子沒了,是嗎?”
驚荼點點頭,抓~住雲牙的手,“雲牙,別急,以後還有可能。”
雲牙搖搖頭,“驚荼,是她做的,對不對?”
雲牙眼角有淚劃過,驚荼裝傻,“你說什麼呢?是我師父牽累到你……”
“別騙我,驚荼,那兩人衝上來時,我聽出來了,是衝著我來的,是她,是嫂嫂做的,對嗎?”
曾經那個陽間的青檸,見識過多少爾虞我詐,騙她,並不容易。
驚荼隻能點頭,“不過,她已經畏罪自盡了。”
“畏罪自盡?”雲牙低聲喃喃許久,忽然抓~住驚荼,“驚荼,我想去輪回了。”
“為何?”驚荼沒想到雲牙會有這種想法,“你走到今日這一步也不容易,況且入了輪回也不容易,不知等待自己的究竟會是什麼命運,萬一還是不好,你能坦然麵對嗎?”
“我能。”
雲牙似有種看破紅塵的意味,“留在這裏,日子一眼就看到了頭,因為都是一樣的日子。可也一眼看不到頭,同樣的日子要過多少年都不知道……入了輪回,就算再苦,起碼還有個終點,不是麼?”
雲牙的聲音像秋風掃過黃葉般掃在驚荼的心上,“雲牙,你想通了就好,我支持你。”
驚荼知曉雲牙此舉並非草率。
若是不入輪回而留在這裏,雲牙今後的日子,一直都會是這樣,與眾多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隻有起點,沒有終點,
這樣的日子,就如同往翻滾的茶壺中放進茶葉,雖可入口卻再無茶香,最後任由茶葉煮爛成渣,茶水變得其苦無比,隻能道一聲“糟蹋”,最後扔入泔水桶,再無人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