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用手拍拍身旁的幹草,好像全然不在乎她身處於這破敗的寒屋之中。
驚荼想了想,靠近婦人坐下。
那婦人開始朝桌上摸索過去,給驚荼倒了一杯茶,又將糕點拿起來往驚荼手中塞去。
驚荼吃了一驚,仔細一看,那婦人雖說長著一雙含水的眼睛,卻隻是直愣愣瞧著前方,眼中並沒有焦距,原來是個瞎子。
“姑娘,我方才還以為是那什來給我送晌午飯來了。”
驚荼將糕點放到桌上,“娘子,還不到午飯時間。”
婦人嗬嗬笑了,“我不知時辰,隻知道鳥兒叫了我就醒,吃完三餐我就睡。”
西風寒涼,令黃葉閉疏窗,可這婦人卻將淒涼藏於笑意中,如星月藏於水,隻給人看到冰清玉潔,隻讓人聽到百轉消愁。
驚荼聽得心頭一陣酸楚,抬頭去看,卻見那婦人臉上沒有半點難過。
“娘子,您也是來這醫館養病的麼,可為何會獨居於此?”
婦人將一頭鬢間泛著花白的頭發攏好,端坐著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我覺得我病好了,可黃鶴返與那什卻說我沒好,將我每日圈在這裏,弄得我骨頭都酸了,再這樣下去,我沒病死也要憋死了。”
驚荼覺著這婦人甚是可憐,遲疑半晌問道,“娘子可是因為眼疾才住進來的?”
“不是,是因為腿疾。”
說著,她將粗布大裙卷起來,那裙子之下,一雙~腿~腫~脹變形,上麵全是青紫色痕跡。
這樣看來,她眼睛看不見,腿又走不了,當然隻能在房內拘著,連茅屋外的風都吹不了,竹香也聞不到。
驚荼幫婦人把裙子放下,又將薄被展開蓋在她腿上,“我師父不讓您出去是對的,我方才看了一下,腿疾還是沒好,不如您安心養病,我閑時就來陪您說話。”
婦人此時眼角眉梢都沾上了一些怒氣,“那黃鶴返,恐怕是看我沒錢,不給我用好方子,就這麼拖著我,不死不活的!”
驚荼笑了,輕聲安慰她,“我師父可不是愛財之人,恐怕是從前醫館有些拮據,用不得好藥吧。不過這下好了,我方才收了陽間燒過來的紙錢,此後娘子的藥費,我來出。”
“哦?”那婦人臉上卻也不見多大驚喜,“今日是寒食節還是中元節?”
“是寒食節,娘子的家人未給送錢麼?”
婦人偏頭想了想,“家人?我隻記得我的家人也都死了。”
驚荼很是悲涼。
東風嗚咽伴淒箏,影猶在,魂散卻無聲。原來這世上的可憐人這樣多,無親無故的也不止她一個。
室內一片寂靜,驚荼勾起人家的傷心事,心裏萬分歉仄,內疚得去揪金黃的幹草。
好在婦人很快平靜下來,又將糕餅遞給驚荼:“那什前天出門給我買的棗泥如意糕,你快嚐嚐。”
雖說驚荼目前最專業的技能就是吃,可她也不能能恬臉吃這婦人的東西。
婦人見她執意推辭,捉了驚荼的手懇請著,“姑娘,外頭如今是什麼季節了?你能不能背我出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