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縣城的第三號人物,捕頭呂震,在縣城是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院落的。呂震平日裏在平山縣城並不是十分高調,除了他在衙門當值的時間外很難見到他的身影,在縣衙事務上也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以至於在大家的眼裏他就是縣丞劉鬆和主簿王林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此刻,呂震站在自家門前,眼望著消失在巷子口的兩個身影,拳頭背在身後緊緊握著,眼神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輕歎一聲,轉身邁著有些沉重的步子緩緩走進了房間。
呂震的房舍甚是簡陋,房中除了一床一椅一案外便再無其它,顯得有些空曠。呂震進了房間將房門輕輕掩上,站立片刻後又緩緩向右側走去,那兒一片空曠,什麼也沒有擺放。
隻見呂震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將一塊青磚摳起,又將四周的青磚搬開,青磚下竟露出一塊兒方桌大小的鐵皮。他手上用力猛地一下將鐵皮拉起,鐵皮下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地穴來。
地穴入口處放著一張木梯,想來也是有人經常上下的,呂震提起一盞油燈,輕輕的爬了進去。
這個地穴有一人來高,大小和上麵的房間差不多,除了一張異常寬大的桌案以外,再無其他擺設。
桌案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數百個靈牌,將這個地穴襯托的陰森詭異。每個靈牌上隻刻著一個名字,沒有介紹,更沒有時間,就那麼靜靜地立著,仿佛是數百個地獄靈魂一般。桌案最前麵擺放著一排祭品和四五個大香爐,香煙嫋嫋,顯然是常有人祭祀的。
呂震走到桌案前拿起香燭點燃插好,眼神從一個個排位上掃過,凝重而悲傷。半晌,他席地而坐,從桌案下拿起一壇酒一隻碗開始自酌自飲起來。
“今天,大哥來過了,”呂震呢喃道:“從我們分開以後,五六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登門!”
“我知道,在他心裏麵已經不把我當兄弟了。”呂震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你們,也不把我當兄弟了吧?”
“大哥他今天來是想讓我幫他給兄弟報仇,可是我看的出來,他隻不過是想做那人手裏麵再敲詐一筆銀子罷了。可是如今這局勢,他這是在與虎謀皮呀!”
“大哥變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忠孝仁義的大哥了!”呂震滿臉痛苦,神情顯得有些猙獰,“當初我們說好,一時兄弟一世兄弟,可是這麼些年來是他親手將兄弟們一個個帶上了不歸路!我恨他,可是也知道他有他的苦衷……”
“那小子殺了楊銘兄弟,我恨不得親手宰了他!可是……我們兄弟當年都是光明磊落的漢子,大哥技不如人,也斷沒有再用陰謀詭計報仇的道理!”呂震又幹了一碗酒,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朦朧,“何況那小子,還是唐老大人和鍾將軍的弟子,這兩個人都在我們當初的恩義榜上,若不是唐老大人當年在朝廷力保,我們兄弟早就被剿滅了;鍾大將軍當年更是親率大軍將我等救出,何況這些年我和他又情同手足,我……我不能恩將仇報啊!”
呂震虎目生淚,索性端起酒壇仰頭痛飲起來,“那小子如今身為平山縣主,不過是兩位大人推在前麵的替身罷了,以他們的手段,這西北之地百姓們安居樂業指日可待,當年我們兄弟相約共同保國安民,如今……我不能毀了這份希望,我不能……”
“過幾日我要到洛都一趟,就不能來看兄弟們了!”呂震站起身子,眯著眼睛道:“當初那些害我們兄弟淪落至此的人,如今都身居高位,我要去看看……他們還能猖狂多久!”
***
蘇珵蘇懷回到儒園的時候,已經是日漸西斜了。二人剛進院門便聽到蘇琳的房間裏麵傳出一陣嬌笑聲,聽聲音正是唐琬和蘇琳。蘇珵心中一動,忙走到房門口凝神細聽起來。
“那個時候,娘剛收養懷兒,白天裏珵兒和懷兒跟著梁府的公子,晚上才能回家,琳兒還小,娘白天跟著夫人的時候就自己在家玩。有一次回去的晚了一些,便看琳兒滿身粥飯,哭著對我說珵兒欺負她。珵兒和懷兒還振振有詞的說是琳兒自己不小心把粥潑在身上的。後來呀,娘才知道珵兒每次騙琳兒說碗底有蝴蝶,琳兒把碗翻過來看就把粥全都灑在自己身上了。”
是娘親蘇李氏的聲音,她剛說完便聽到屋內又傳來一陣笑聲和一聲輕嗔。
隻聽唐琬帶著笑意道:“蘇珵哥哥和蘇懷哥哥小時候這麼調皮?”
又聽蘇琳嬌嗔道:“他們就愛欺負我,以前欺負我,現在也欺負我!”
蘇珵蘇懷笑望了一眼,推門走了進去。
“小樹林兒,珵哥哥怎麼欺負你了?”蘇珵笑著問道。
蘇琳見他們兩個走了進去,臉色一喜隨即又塌了下去:“你和懷哥哥無端消失那麼多天,害我我一個人在這兒擔心,還不是欺負我嗎?”
蘇珵生怕她說出前些日子的遭遇來讓娘擔心,忙輕咳一聲朝她擠擠眼道:“我和你懷哥哥就你這一個妹妹,哪兒舍得欺負呢。娘,在這兒還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