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大壽,其實也是不然。若是按照中原之地的規矩,四十歲辦大壽其實也就是咒人早死的意思。隻是這裏是涼州,卻也是怪不了那麼多了。胡人一向是壽命短暫,能夠活過六十歲的都是少數,所以四十歲的時候稱大壽倒也不算是錯。
涼州自古以來漢胡混雜,漢人與胡人之間的鬥爭卻是一直都沒有停止。不是漢人強盛壓服了胡人,就是胡人強盛威壓了漢人。兩支人種在這裏爭鬥不休,但是無論哪一種卻都沒有滅絕的痕跡。漢朝時的漢羌之亂也好,如今的青唐吐蕃也罷,亦或者某個不知名後世之中的白帽子。漢人與胡人的爭鬥卻是在一直存續,楊虎便是這爭鬥存續的結果。
昔日漢家帝統崩亂,中央難以顧及涼州,吐蕃人便趁勢作亂占領了這漢家土地。
吐蕃胡種,不知人倫。占領之後,自然便是連番的屠殺。他腳下的這一座統萬城,便是那一時建起來的。統萬城雖然是胡人興建,但是其中的樣式卻是與著漢人的城池沒有多少的分別。因為這一座城池從一開始就是漢人所建,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城基,所藏的都是漢家兒郎的鮮血。
這麼說或許有人會覺得誇張,但是這些東西卻是盡都是真實。昔日吐蕃酋首修建統萬城之時,便曾經立下了一個規矩。每一部城牆都需要檢驗了,而檢驗的規矩也很簡單,令漢人持槍刺牆,槍入一尺殺築牆人,不滿一尺殺刺牆人。便是以著這般的苛刻刑罰,這統萬城方才建立完成,如今即使百餘年過去,也有著不少的漢人記得當日的情景。
隻是,不同的卻是,漢家兒郎在這一片苛刻的土地上,仍舊是生存了下來。作為一個有著四千年底蘊的族群,服章之美,禮儀之大都不是他的代表,能夠代表他的則是那一股斬不斷的韌性。
……
青唐吐蕃入主涼州近兩百年,自然也是學會了漢人的生存方式。所以,在一眾的吐蕃貴族當中,已經沒有人會像他們的老祖宗那樣在住在帳幕之中。服飾,熏香,禮儀,全部都不缺,甚至比起了中原而言還要繁複。
李元謙坐在一處角落,眼神之中不禁是略過了一絲光芒。他可以感受得到,在如今青唐吐蕃的繁華背後所隱藏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所謂胡人,靠的自然是部眾的悍勇才可以奪得地位,才可以獲取榮耀。但是眼前的吐蕃,卻好像是把這些全部都忘記了一樣。苛責部眾,作威作福,簡直就像是一個爆發戶。不過,這樣也好!
固郎讚穿著一身華貴的衣服從庭院之中走出,臉色紅潤,顯然是高興至極。他站在人堆裏和一眾的吐蕃貴族寒暄著,神色之中滿是興奮之意。顯然,對於自己的這個四十大壽他是非常的滿意。一通寒暄過後,吐蕃貴族列座。每人一張案幾,如同排座一般列在了殿宇之中。李元謙喝著手中的葡萄酒,神色雖然不變,但是心卻根本不在這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元謙輕輕站起,緩步走到台前,開口道:“小弟李元謙少時曾經學過幾分劍舞,願為大哥的壽宴添上幾分的光彩。”固郎讚看著李元謙的麵容,臉上露出了一份難色,“這不好吧!你我畢竟是結義的兄弟,如此行事豈不是折辱與你。”李元謙笑著搖頭,“大哥坐擁西涼,控扼千裏,乃是一等一的貴人,小弟為大哥獻舞,乃是應當。”
說著,手中抄出一把長劍,卻是當場舞動了起來。見到李元謙堅持,固郎讚眼光微閃,卻也是沒有再做阻攔。不阻攔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西夏國占據了定難軍,而眼前這個名叫李元謙的男人也徹底的成為了一條喪家之犬。正如東邊漢人常說的一句話語,
“累累若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