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開大門,孟珙緩步走了進去。大門的門檻已經放低,他過去的時候已經不需要像以前那麼費勁。如果說過去的一年時間給他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什麼,那估計就是他這一身已經堪稱是五勞七傷的病軀。朝廷的大獄不好坐,哪怕是你是鐵打的身子進去,出來的時候都會落到一身病。寒濕的監牢,難聞的氣味,怨氣,死氣,冤氣,戾氣,種種交織在一起,簡直就是一等一的險地。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修行人才不會去監牢裏轉悠。對於他們而言,去了一趟大獄,根本就不亞於一個常人到糞坑裏暢遊了一個來回。當然,監獄裏麵也有更好的居住地點,隻不過那種地方卻不是他這種犯官所能夠奢求的了。
在那種寒濕陰冷的監牢裏住了整整三個月,他以前練武所打下來的底子算是徹底被敗壞了幹淨。如今每逢陰天下雨的時候,這腰腿之間的舊創和暗疾,就會疼的如同紮心一般。也難怪常有人言,武將一生殺戮,必定晚年淒涼。可不是嗎?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好大的名頭,好大的胡柴,古往今來,壽終正寢的名將又有幾人。
自古紅顏多薄命,但是薄命的卻不隻是紅顏,還有忠良。他孟珙自問不是忠良,但是就算是他這個不是忠良的忠良,也落到了如此的地步。那麼真正的忠良又會怎麼樣?他很好奇!
“呱,呱,呱……”
一隻黑色的烏鴉落在樹梢上,大聲的叫著。孟青的臉上立刻就浮出了一抹厭憎,揮手就要把那隻烏鴉趕走,卻感覺手臂被一隻幹枯的手抓住。回頭看了一眼阻攔自己的孟珙,就聽得孟珙說道:“何必驅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人之生死,皆由天定。若是吾今日當死,就算是你趕走一千隻烏鴉,又有什麼用處!”
暮氣的話語帶著一股濃重的不祥,孟青咽了一口唾沫,澀聲道:“父親莫要說笑了!孩兒還要等著父親給您的孫兒過百日禮呢?”孟珙輕聲一笑,蒼老的麵容上帶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淡然,“生也好,死也好,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
看著不再言語的孟珙,孟青的心底卻是輕輕的打著顫。雖然說孟珙不曾言明,但是他隱隱感知到了孟珙這一份平靜後的豁達,絕望的豁達!
東京城,
曹萬裏坐在馬車之中,想著殷禎所說的話語,眼眸之中卻是變換莫名。他不明白殷禎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是無意還是有心,裏麵是試探還是敲打,他都不清楚。
良久,馬車中傳出一句話語。
“掉頭,去老大人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