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河源縣。
餘玠摸著手裏的這一封薦取書,神色複雜。有趙一朝,重文輕武。武人卻是沒有多少出頭之路的。
餘玠祖上也曾是將門世家,但是後來家道中落,又逢大趙鼎革。武事卻是徹底的荒廢下來了,小的時候父親便是囑咐他好好讀書,光大門楣。可是他卻不是讀書的料子,虛度二十三年光陰,也不過是個秀才。
又是遇到了蜀中大變,原本還有一絲渺茫希望的科舉之路卻是徹底走不通了。可是天無絕人之路,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候,成都武監的薦取書卻是到了他的手裏。成都武監,乃是乞活軍大都督李信親設的監學。它的地位可以比同大趙的國子監,但是他是乞活軍的……
說來也是可笑,餘玠追求了二十年的出頭之路,就如同一張白紙一樣輕飄飄的落在了他的頭上。武監結業後,最起碼也可出任一方,位居顯宦。但是,這卻是亂軍給他的!
餘玠幾次三番想將手中的薦取書撕得粉碎,但是真當要動手的時候,他反倒猶豫了。餘玠舍不得!舍不得將這送上門來的機會就此撇棄!
餘玠卻是不知,在他猶豫的時候,在西益州有很多和他一樣的年輕人在猶豫。貧寒的士子,沒落的將門,屢試不第的書生……
武監開監的消息如同一陣風吹遍了西益州,拿到薦取書的年青人不屑者有之,欣喜若狂者有之,舉棋不定者有之…
卻是世間百態,不一而足!
……
煎熬也好,欣喜也罷。四月臨近,武監開監的日子已然到來。
餘玠穿著一身漿洗的發白的儒服,看著眼前的武監,眼神中滿是複雜。糾結了半月有餘,到底還是吞下了這一塊帶毒的石蜜。一麵是身居顯宦,富貴榮華。一麵是破衣寒食,終日淒苦。餘玠到底還是沒有將這一切盡數推開的魄力!
又或者說,餘玠心中的魄力更大。科舉晉身,哪有從龍之功來的有效!更何況如今天子病危,蜀地大勢逆轉。李信行事又有頗有章法,這一切已經有了足夠讓人賭一把的價碼!
更何況,從龍鼎革是越早越好。就如武士同,陳道二人,一個是縣衙縣丞,一個是落榜書生。如今武士同身處政事堂,就實權來說乃是一朝輔相。而陳道則是普州知州,執掌一方權柄。
而這一切,卻是越早越好。選賢任能,唯才是舉,隻有在基業草創的時期才會出現。隻因為到了中後期,各個階級基本上就已經穩固,這個時候再想附青龍驥尾可就是晚了!
心中思緒紛紛,餘玠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柴嘉穿著一身錦衣站在人群中,心中卻是有了幾分驚愕。隻因為這武監門外卻是什麼人都有,有身著麻衣的漢子,有身著破爛儒服的士子,也有像他這樣身著錦衣的世家子弟。
目眩神迷了片刻,柴嘉收回心中的感慨。將目光投向了武監門口,兩列士卒筆直的站著,整齊的列在兩旁。雖是相隔甚遠,但是柴嘉還是能夠感覺他們身上那一絲絲屬於軍中精銳的氣息。看著眼前的軍士,柴嘉心中充滿了一股理所應當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