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也沒打把傘,快進來,肯定要著涼的。”他什麼都沒問,直接把籬笆打開,順便把狗轟到一邊。
“謝謝。”楚雲綰道了謝,和宗瀾溜進院子,穿過雨幕走到屋子前。
女子把人帶進屋,燒了一壺熱茶給兩人一人一杯,似乎感覺不夠,又對兩人道:“你們稍等一下,我去熬些薑湯去去寒氣。”
她正要走,被男人拉住了,男人在她耳邊輕語幾句,女子點點頭,這才離開。
楚雲綰伸手擰了下衣裳,地上立馬多出一灘水,這樣不行啊,要換衣裳,她望向宗瀾,宗瀾同樣皺著眉頭,對自己濕漉漉的一身十分不適應。
不知道能不能借兩件衣裳穿穿,楚雲綰目光落在那個男人身上。
她有注意過屋子裏的物件,這個男人應該是山裏的獵戶,那個女子大概就是他的妻子,兩個人對人都沒有什麼防備心。
正想開口問問的時候,女子從裏間走出來,手裏拿了兩套衣裳,語氣輕柔地對他們說:“濕衣裳穿在身上容易著涼,你們若是不嫌棄,就把衣裳換下來,這是我和我相公的衣裳。”
楚雲綰微微一笑,客氣道:“謝謝。”
“不客氣。”
楚雲綰把男子的衣裳給宗瀾,自己先拿著女子的衣裳走進裏間,很快換好出來,衣裳挺合身的,她很滿意,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她用發帶全部盤到頭頂。
宗瀾見到她的動作,不留痕跡地皺眉,把手裏的衣裳放到一邊,走過去抬手把她的頭發重新放下來,語氣不滿,“頭發這麼濕,是想著涼嗎?”
說完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發絲上,微微運氣,一陣暖意從背後升起,宗瀾拿開手的時候,她的頭發已經全幹了。
宗瀾左右看看,終於滿意了,才拿著衣裳走進裏間。
“坐吧。”男人見楚雲綰一直站著,朝她笑了笑。
“好。”楚雲綰在雨中淋了那麼久,手腳都是冰涼的,雖然已經換上了幹衣裳,身體一時半會還是暖不過來。
“姑娘,我是方柏,你可以叫我方大哥,那位是我的妻子,你們怎麼會這個時間出現在山上?”現在這個時間,大家都在睡夢中,況且今天外麵下了這麼大的雨,上山不便。
想到這裏,方柏眼中閃過淡淡的疑惑,難道這兩人一直就在山上?
“方大哥,我們是昨晚上山的,本來是打算來看日出,沒想到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下來,日出沒了,人也被淋濕了,如果不是你們收留,我們現在還沒有地方可去。”楚雲綰搖頭苦笑。
方嫂子端著兩碗薑湯出來放在桌子上,她在裏麵都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對楚雲綰笑道:“沒關係,平日裏相公出去打獵,我就一個人在家裏,好久沒見其他人了,這雨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了的,妹子可以先住下,也好有人陪我解解悶。”
“好,方嫂子可以直接喚我雲綰,裏麵那個是宗瀾。”她隻說宗瀾,卻沒有說自己與宗瀾的關係。
這時宗瀾也換好了衣裳,他和方柏身材差不多的,衣裳穿在身上也剛好合適。
楚雲綰端起一碗薑湯,小口小口喝著,一碗湯進肚,總算有些暖和了。
外麵下大雨,方柏也沒法出去打獵,隻好在家裏待著,時不時和宗瀾說說話,楚雲綰把兩人之前淋濕的衣裳收拾好,先掛在屋裏晾著。
“宗兄不是西浮人氏吧。”方柏常年生活在山裏,但是眼神十分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宗瀾不是西浮的人。
“我家在覆雲之海。”宗瀾也沒隱瞞,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方柏了然,“那雲綰姑娘也是覆雲之海的嘍?”畢竟兩個人是一起的。
“不是。”宗瀾輕輕開口,“她是西浮的人。”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現在是西浮的,以後或許就是覆雲之海的了。”
方柏一愣,隨即回過味兒來,看宗瀾和楚雲綰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從宗瀾和楚雲綰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稍微有些這種感覺,隻是不是很確定,現在宗瀾的一席話,肯定了他與楚雲綰的關係。
方柏想想楚雲綰,又想想宗瀾,倒也覺得兩人甚是般配。
裏屋裏,楚雲綰和方嫂子也在聊天。
方嫂子是個性格比較溫柔的女子,讓楚雲綰感覺很舒服,她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楚雲綰知道她的真實年齡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怎麼,雲綰很驚訝嗎。”看著楚雲綰驚愣的模樣,方嫂子樂了,“我看上去不像是快三十歲的人是不是?”
楚雲綰糾結了一會兒,“方嫂子看上去明明和我差不多大。”誰知實際上已經和宗瀾差不多了。
“很多人都這麼說。”方嫂子拿來一個小籃子,裏麵是很多彩色的絲線,以及一塊沒有繡完的帕子。
楚雲綰瞅著挺意外的,她自從來到西浮之地,就再也沒有見過會繡花的女子了,那些在北翎南胤到處都是的手藝,在西浮好像絕種了似的。
心中浮上一個猜測,“方嫂子不是西浮的人吧?”
她可不信西浮的人以前會有這個興致來繡花。
“以前不是。”方嫂子搖搖頭,“我以前是南胤的人,年少時貪玩跑出家,被人打暈帶走了,醒來時已經到了西浮之地,同行的還有很多來自各個地方的女孩,後來陰差陽錯,遇見了相公,他把我從人販子手裏買了下來。”
楚雲綰一怔,竟然是被拐來的,也是,好好的女孩,誰閑的沒事往西浮跑,十幾年前,西浮還亂著呢。
“原來是這樣。”她幹笑一聲,扭頭看看窗外的大雨,依舊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你平時一直在山上不悶嗎,可以下山走走的。”
“我已經習慣了,有相公陪著我,我不會感覺無聊,山下太亂,我自己下山相公也不放心。”方嫂子解釋道。
楚雲綰難以想象十幾年一直在山上不與人交流會是什麼滋味,反正如果換做自己,她是肯定受不了的,說什麼也要跑出去。
“我這一條命是相公救的,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化為一捧塵土,剛開始我是帶著感激的心報答他,後來這份心就慢慢變了,他人很好,事事順著我,隻要能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像是一個新的開始,永遠不會結束,每天早上看見他的第一眼都會感覺驚喜。”
楚雲綰心中一動,“你們還有剩下的幾十年要過,隻有兩個人的日子,不會厭倦嗎?”
“不會。”她回答的很堅定。
“為什麼?”
“不知道。”方嫂子這次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就是一種直覺,這是我托付了下半輩子的人,就算全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我們也要相互扶持著走下去。”
楚雲綰陷入沉默,她好像隻想到了自己,從來沒有站在宗瀾的位置想過,如果自己走了,那他會怎麼樣。
另外娶妻?孤獨終老?
一切都有可能,但是每一個都不是自己想看見的。
楚雲綰啊楚雲綰,你真自私。
“方嫂子,如果兩個人非常相愛,但是迫於現實,不得不分開,永不能相見,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呢?”楚雲綰想了想,決定問問方嫂子。
“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明明很相愛的兩個人被迫分開肯定沒有什麼好結果了,永遠不能相見,這本來就是最壞的結果。”方嫂子莫名其妙。
楚雲綰一想,也是,都已經永遠不能相見了,還有什麼結果,自己真是糊塗了。
“或許還有一種更慘的可能。”方嫂子瞅了楚雲綰一眼,琢磨著要不要說出來。
“什麼可能?”楚雲綰一怔,還有什麼可能是比永不能相見更慘的?
“陰陽兩隔。”方嫂子吐出四個字。
楚雲綰呆住,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難看。
要是自己離開了,宗瀾會不會……
不不不,不會的,他那樣一個人,有什麼是想不開的呢,一定不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楚雲綰臉色變來變去,方嫂子敏感察覺出不對,輕輕喚了聲,“雲綰?”
楚雲綰沒反應。
“雲綰?”方嫂子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幾下,楚雲綰這才一下子回神。
“啊?怎麼了?”楚雲綰心不在焉地問道。
“我剛剛說的隻是猜測,當不得真的。”方嫂子有些擔心。
“沒,沒事。”楚雲綰笑的格外勉強。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才結束,楚雲綰和宗瀾隻好決定第二天再出發,吃了晚飯,問題就來了,方柏家裏有兩張床,睡覺怎麼睡?
正常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楚雲綰和方嫂子一起,宗瀾和方柏一起。
方柏和方嫂子都沒有意見,楚雲綰也沒有意見,正在準備這麼定下的時候,宗瀾開口了。
“原本打擾到你們就是我和綰綰的不對,現在睡覺也要讓你們分開,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這樣吧,方兄和令夫人一起好了。”
方柏聽了目光在楚雲綰與宗瀾臉上流連一圈,什麼都沒有說。
方嫂子倒是覺得男未婚女未嫁,睡在一起有些不妥,但是看楚雲綰和宗瀾的樣子明顯就是正在熱戀的小情人,相公都沒意見,她也不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