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宗瀾臨睡前特地檢查了一番，確定牆上的洞確實已經被補好了才躺下睡覺。
蓋上被子沒一會兒，隔壁就敲了三下牆，正好敲在補洞的木板上，在安靜的夜裏格外響亮。
緊接著是楚雲綰悶悶的聲音，“玄翊？”
宗瀾歎了口氣，“做什麼？”
“我睡不著，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宗瀾翻了個身，麵朝裏，“說什麼？”
楚雲綰想了想，“你生辰是什麼時候？”
“還早呢，臘月初十。”
她扳著指頭算了算，“不早了，現在已經五月了，說快很快的，還有六個月零二十一天。”
宗瀾沉沉的恩了一聲。
“我要是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楚雲綰又說道。
他卻低笑，“早一點遇見我你想幹什麼？”
楚雲綰暗道當然是把人拐來做自己夫君，和宗瀾在一起，她總是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宗瀾沒聽見她回答，以為她困了，便道：“睡吧。”
楚雲綰沒出聲，又過了一會兒，冷不丁冒出幾個字兒，“宗瀾，我害怕。”
宗瀾還沒睡著，他納悶道：“怕什麼？”以前她一直一個人睡，也不見害怕過啊。
“怕鬼。”楚雲綰裹緊被子，感覺自己後頸有陰風吹過，涼颼颼的。
“……那些都是嚇唬小孩子的，你這麼大個人了還怕。”他的嗓音低沉夾雜著笑意。
“玄翊。”楚雲綰低吼，“我睡不著，你也別想睡覺。”
宗瀾那邊半晌沒動靜，最後才問道：“怎麼才肯睡？”
“要不你拉著我的手吧，你拉著我的手我就不怕了。”她出了個主意。
宗瀾下意識想到那個洞，可是自己檢查過，那個洞明明已經被補上了。
“那個洞已經沒有了。”他提醒道。
那廂傳來小丫頭的偷笑，“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他隱隱感覺哪裏有點兒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
輕微的沙沙聲在兩人之間的牆壁上響起，然後一隻微涼的小手鑽進自己的被子裏，他反射性地一把抓住。
然後，問題就來了，這隻手是從哪裏來的。
不等他開始問，楚雲綰驟然清楚了不少的聲音已經響起，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我讓浮影用木板在牆上做了個推拉小門，到時候你想補上還是我想打開，都隻是一句話的事。”
宗瀾，“……”
連他都不得不承認，真的是太聰明了，甘拜下風啊。
好歹有大半牆壁擋著，宗瀾努力麻痹自己，沒事，兩人又不在一個房間，也不在一張床上。
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他反手握住楚雲綰的手，兩人一起進入夢鄉。
攝政王殿下顯然忘了，那個洞是能容下楚雲綰通行的，隻要她想，隨時都能過來。
隻不過今晚的楚姑娘很乖，並沒有這個打算。
——
拍賣會的人數比展覽多了幾倍不止，為了不影響正常通行，楚雲綰把二樓的雅間一起放出來，專門給身份在鳳都拍的上號的人物，這些人一般也不喜歡在一樓和其他人擠在一塊。
宗瀾依舊是在天字一號房裏，楚雲綰沒有和他一起，而是幫龍曉筱處理事情。
她看著龍曉筱，這家夥一直沒主動和她說話，她幾次想開口都被她若有若無的避開了去，一時竟然沒找到機會。
拍賣會上進來的人都是交錢進來的，金額不大，卻也不小。
楚雲綰沒刻意去邀請誰，一來是她對鳳都一些商賈世家什麼的都不太熟悉，二來是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排除很多意圖看熱鬧的人，如果連進門的錢都交不出來，進來了能幹什麼？
但是還是有些事情是在意料之外的，比如說這種殷玉華一定會感興趣的日子他竟然沒來，反而是殷家老爺子來了，比如說納蘭華榮來了，隨行的還有納蘭輕和納蘭靈，比如說龍芊雅和林恒也來了……
看到納蘭華榮，楚雲綰突然想起，有段時間沒看見小舅舅納蘭華明了，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
楚雲綰認識的不過寥寥數人，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做隱形人，看著龍曉筱在前麵一個一個向皇親貴族打招呼，她就在後麵一個個發代表拍主的號碼牌。
之前傳的滿城風雨的拍賣會終於拉開序幕，墨凝換了一身玫紅色的裙裝，精心打理了妝容，楚雲綰安排她作為此次拍品的介紹人，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醉香坊熟悉流程，加上她冷靜淡定的性子，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楚雲綰料想的不錯，墨凝站在台上，看下麵黑壓壓的人就跟透明人一樣，將氣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很高興大家萬千寶貴時間中抽出些許來參加今日醉香坊的玉雕拍賣會，我們準備了三件拍品，第一件是白玉馬，名喚戰千裏，第二件是碧玉海棠，名喚碧棠春，第三件是一紙落葉，名喚希望……”
獨特的開頭喚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與激情，不由對接下來更期待了。
“現在，我宣布，拍賣會正式開始。”
墨凝走到白玉馬前麵，笑著向他們介紹，“現在，我們來拍賣第一件拍品，戰千裏，大家看到旁邊的木盒了嗎，我知道大家在想什麼，不錯，它就是戰千裏的贈品，萬年參，或者千年龍葵中的一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起拍價五萬兩，開始！”
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拍賣會的人們有些猶疑，很快有了第一個加價的。
“五萬……零一兩？”一個小心試探的聲音。
噗嗤――
不知道誰先笑出來，然後是另一道不屑地聲音響起，“六萬兩！”
有人開了頭，後麵的就順利不少，“七萬兩！”
“七萬五千兩！”
“八萬兩！”
零零散散的都是一樓的幾個人在加價，畢竟那白玉馬雕的精致，世間罕見，送的藥材又是那般難得的，就算最後落不到自己手裏，多給別人添添堵也好。
隻是這些小錢，對於二樓的人來說很多都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十萬兩！”
“十一萬！”
“十五萬！”
價格一路飆升，最高興的莫過於楚雲綰了，這個價位，一樓已經沒有多少人加價了。
終於，二樓動了。
“二十萬兩！”地字一號的小童高聲大喊，楚雲綰仔細回想那裏麵的人，好像是……殷家老爺子？
“二十五萬！”這是天字二號出的價，不過是個女子喊的，楚雲綰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龍芊雅的聲音。
她想了想，看周圍一切順利，自己就悄悄退避，上了樓。
宗瀾正在房裏喝茶，浮影就安靜地立在一旁，楚雲綰推門進來，然後反手把門關好。
外麵的加價聲已經升到了四十五萬兩，一邊是殷老爺子，一邊是龍芊雅，後來又加了林老爺子，似乎還沒有停止的意思，這讓楚雲綰高興的同時又有點出乎意料。
以她的估算，前兩種玉雕有藥材做贈品，能賣個五十萬兩就頂天了。
尤其殷家和林家一加價，龍芊雅就立馬追上去，生怕被別人超了似的，楚雲綰有些看不懂。
“玄翊，皇家的人是不是都這麼有錢？”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自己說了句傻話，要說古代誰最有錢，那可不就是皇帝。
可是皇帝真的會縱容一個公主揮霍幾十萬兩銀子去買個隻能做擺件的玉雕嗎？
“她不是為了玉雕，是為了那份贈品。”宗瀾道。
楚雲綰恍然大悟。
“太子前些時間遇刺，傷了身體，元氣一直沒有恢複，甚至還有加重的跡象，皇上很著急，聽說這裏有萬年參，就想拍回去給太子補身體。”
原來是這樣，太子可是皇帝唯一的兒子，將來要繼承大統的，自然要下血本了。
“他怎麼沒有找你直接要？”楚雲綰不解，宗瀾是皇帝的弟弟，直接找他要不是更快更方便一些。
宗瀾低笑，抬手朝她伸過來，楚雲綰順著他被他攬進懷裏。
“可能是擔心吧。”語氣略帶嘲諷。
楚雲綰稍稍一想便知道了他所說的什麼意思，皇帝大概是擔心他會在萬年參上做手腳，別太子元氣沒補回來反而一命嗚呼，他就隻有一個兒子，賭不起。
皇家親情真是涼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宗瀾排行第九，和當今皇上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想到這，她突然樂了，“玄翊，我發現我們很有緣分，你看，都排行第九。”
宗瀾沒想出有什麼特別，“那又怎樣，不過是個排行而已。”
“你是老九，我是小九，合起來就是九九歸一啊。”楚雲綰眸光一閃，擺著正經的臉扯著不正經的調子。
宗瀾就是本來聽不出來被她這麼一說，也不得不往那個方向去想。
“你這小腦袋瓜每天都在想什麼？”
他感覺掌心發癢，擺在長輩的位置他應該小小斥責一頓，讓她以後少看那些黃腔子話本，擺在兩人之間親密關係的位置他隻能無奈，眼睜睜看著她越長越歪。
楚雲綰睜大眼，用一種很無辜的語氣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啊，吃飯想睡覺想走路想幹什麼都在想，一會兒不想我就渾身不得勁，不得勁了就隻能接著想。”
宗瀾身上一抖，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不過已經比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好了很多，他把這種情況歸結為時間長了，免疫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楚雲綰發現宗瀾好像很喜歡這個動作。
他笑著打趣，“那要不這樣好了，你以後吃飯時睡覺時走路時不管幹什麼都帶著我，那樣你就不用想了，省的你看不見我渾身難受。”
宗瀾顯然低估了她的厚臉皮程度，楚雲綰眸光一亮，“既然如此，小女子卻之不恭了。”
宗瀾捏了捏她的臉蛋表示自己的無奈，楚雲綰笑嘻嘻地任他捏。
兩人調笑間白玉馬的競拍已經結束，最後果然落到了龍芊雅手中，以九十萬兩白銀的價格，比楚雲綰的預期足足超了四十萬兩。
她聽見樓下墨凝激動的聲音，整個人都呆了。
“九十萬兩……”楚雲綰喃喃道，莫不是在做夢，自己一下子變富婆了。
上天就像和龍芊雅作對一樣，費盡心思拍回來的玉雕沒有贈來萬年參，而是一隻千年龍葵，氣得她臉色都青了。
納蘭華榮正襟危坐在旁邊，納蘭輕和納蘭靈皆是沉默不語。
“納蘭華榮，必須用萬年參才行嗎，這千年龍葵一樣是難得的好藥，就不能試試？”龍芊雅忍不住問道。
納蘭華榮掃了那木盒裏的龍葵一眼，“千年龍葵是好藥，但是每種藥都有它各自的功效，太子元氣大傷，非萬年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