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細雨。
煙雨如絲，籠罩著一小村，遠遠望去，猶如文士筆下意境悠遠的水墨圖。
小村外，一破舊的草屋內忽然傳來一婦人劇烈的咳嗽聲。
“娘，你怎麼起來了，外麵在下雨，很冷，快躺下吧。”
屋內緊跟著傳來一個小女孩聲驚呼，同時伴隨著匆匆的腳步聲。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但聲音聽上去有些有氣無力，到最後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許久方平靜下來。
“春花，把窗子開開吧，娘想看看窗外的雨，聞聞屋外的頭的秋風，你爹在時啊，每逢秋雨都要在書桌前坐上一整夜，就為了聽窗外的秋雨聲，還要娘磨墨畫上一幅寒秋圖，可惜……”婦人的聲音平靜溫和，最後化作一生無奈的歎息。
吱呀，緊閉的窗子被輕輕推開了。
窗口露出一個小女孩的臉，女孩十四五歲模樣，天已寒，但她身上依舊是一件薄薄的舊布衫，抿著唇，臉頰被凍得通紅。
女孩支好窗子，趕緊讓開身子，露出一張臥榻，上麵躺著一個滿麵病容的婦人，身子裹在厚厚的棉被裏，隻露著頭，側著腦袋，往窗外望去。
婦人的臉又白又瘦，眼窩深陷，瞳孔裏的光微弱暗淡，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婦人閉上眼，眼角流出一行淚。
“娘！”女孩很懂事的樣子，見此趕緊跪在婦人床頭。
從棉被裏伸出一個胳膊，瘦的可怕，皮下的骨頭清晰可見，顫抖地撫摸著女孩有些冰涼的小臉，婦人望著女兒，聲音哽咽道：“娘真的放心不下你，可……”
哽咽而止，婦人別過頭，似乎不願讓閨女看到自己哭泣，終強忍著眼淚，繼續道：“到了別人家，要聽話。”
女孩點點頭，將娘的手放回被窩。
篤、篤、篤
小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清晰地木魚聲。
女孩心下好奇，站起身子，朝窗外望去，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老和尚。
女孩轉身看了一眼又昏睡過去的婦人，想了一下，躡手躡腳，輕輕將窗子又關上。
腳步飛快地穿過臥室，堂屋的門，淋著雨跑到大門口，在老僧麵前站定，用袖子抹掉臉上的雨水。
老僧見她出來，微微一笑。
女孩仰頭望向他，滿眼好奇之色。
兩人站在雨裏，隔著門扉，一高一矮，一時竟相顧無言。
停了一刻。
老僧開口道：“貧僧路過此地，向小施主化一碗齋飯。”他將手裏的缽伸到女孩麵前，裏麵積了半缽雨水，清澈透明。
女孩低下頭，聲音低微：“我們家早沒有米了。”
老僧搖搖頭，呲牙咧嘴，展示給女孩看。
女孩一見，頓時瞪大眼睛，這老和尚滿口牙床上竟無一顆牙齒，心裏想道：“這老和尚也真可憐。”
老僧伸出一個手指，指著她微微隆起的左乳道：“貧僧不求米食，隻求一滴乳。”
女孩聽了這話頓時羞得麵頸大紅，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雙手接過缽，端著轉身跑回屋內。
過了一會，她又雙手捧著缽回來，遞給老僧。
老僧看著缽中清水裏有一滴淡淡的未化開乳白色液體，大笑一聲，將缽中水一口氣飲盡，大袖一揮，轉身大步而行，轉眼間，便消失在雨中。
女孩正準備回屋，低頭一看，見老僧剛立足的地方有兩個深深腳印，腳印中積了一汪雨水，她往老僧剛離去的方向看去，卻不見有其他腳印，心下大奇，蹲下身子往裏麵一看，隻見那窪水中漣漪緩緩散盡，映出自己的麵容。
她望著自己的倒影，黛眉瓊鼻，眼睛不大，又細又長，如兩塊寒玉，紅紅的嘴唇抿在一起。
正這時，突然從水裏躍出一條紅色的小魚，將水裏的倒影攪的紛亂。
女孩嚇了一跳，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淺淺的水裏怎麼會無端出現一條魚。
小魚隻拇指大小，在水裏跳動不已，女孩笑了一下，一時童心大起，雙手將小魚捧在手裏，小魚一入她手，竟立即停止跳動，瞬間安靜下來，搖著魚尾緩緩遊動，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就在這時她突然覺得手臂一涼，手中的小魚瞬間消失不見，拉起袖子一看，在白嫩的手腕上多出一幅活靈活現的魚形圖案。
女孩伸手往那圖案上摸去，指端輕輕觸碰，涼涼的，小魚尾巴似乎動了一下，有些癢癢的，她怕癢，咯咯笑起來。